白璃在墜入夢境的瞬間就知道不對勁。

九重天的月光太清澈，照得竹樓內纖毫畢現。她明明閉著眼，卻能看到鏡湖上的每一道波紋，甚至遠處桃樹上將落未落的花瓣。

這是...她試圖翻身，卻驚覺身體動彈不得。

額間的劫緣印突然灼熱起來。一股奇異的力量牽引著她的神識，穿過層層云霧，徑直投向湖心竹亭——滄溟帝君正在那里打坐，周身纏繞著肉眼難見的黑氣！

白璃倒吸一口涼氣。那些黑氣如同活物，正從帝君腰間的玉佩中源源不斷滲出，順著經脈向上蔓延。最可怕的是，帝君眉心那道金色神紋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被侵蝕。

她想尖叫，卻發不出聲。就在這時，帝君突然睜眼，目光如電直刺她所在的方向！

誰？

這一聲厲喝如同驚雷炸響。白璃猛地坐起，發現自己渾身冷汗地躺在竹榻上，窗外晨光微熹。

是夢？她摸著狂跳的心口，卻摸到額頭滾燙的金印。

鏡湖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器物碎裂的聲音。白璃光著腳就沖了出去，正好看見竹亭炸裂的最后一幕——滄溟帝君半跪在廢墟中，手中長劍插地，嘴角溢出一縷金色血跡。

帝君！

她飛奔過去，卻在距離十步遠的地方被無形屏障彈開。帝君抬頭，眼中血色未褪：回去。

可是您——

本君說，回去！這一聲裹挾著仙威，震得白璃耳膜生疼。

她咬著唇退回竹樓，卻從窗縫里偷看。只見帝君艱難起身，掐訣清理了四周痕跡，又變回那個纖塵不染的九重天之主。但白璃分明看到，他收劍時右手在微微發抖。

晨練時，帝君只字不提清晨異狀。白璃揮劍的手酸痛不已，卻忍不住頻頻偷瞄他——今日的帝君格外蒼白，眉心金紋也比昨日暗淡。

分心。劍鞘突然敲在她手腕上，再加五百次。

白璃疼得眼淚打轉：您今天怎么了？早上那些黑氣...

劍鞘啪地落地。帝君眼神銳利如刀：你看見了？

我...我夢見的。白璃縮了縮脖子，劫緣印好像讓我...

話未說完，她突然天旋地轉。帝君竟直接將她拎到鏡湖邊，按坐在一塊青石上：閉眼，回想你看到的畫面。

白璃乖乖照做。當記憶中的黑氣浮現時，額間金印驟然發燙。她驚叫一聲，感覺帝君微涼的手指抵上她眉心。

果然。他聲音凝重，劫緣印連通了我們的神識。

所以那不是夢？我真的看到了您體內的...

禁聲。帝君突然布下隔音結界，此事若讓第三個人知道，你我都活不成。

白璃瞪大眼睛。帝君繼續道：玉佩里封印的是仙魔大戰時的混沌魔氣。萬年來，本君每月都要閉關凈化。

那您還教我修煉？應該全力...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劫緣印。帝君指尖輕撫她額間，狐族通靈之體能助我疏導魔氣，這是當年與你始祖定契的原因。

白璃心頭一震。所以從一開始，他找上她就不只是因為天劫巧合？這個認知讓她莫名心頭發悶。

今晚開始，你每晚子時來竹亭。帝君撤去結界，現在繼續練劍。

等等！白璃拽住他衣袖，既然我能幫忙，為什么今早您趕我走？

帝君沉默片刻：魔氣反噬時，本君...會失控。

他說這話時側著臉，白璃竟從那張永遠冰冷的容顏上捕捉到一絲脆弱。她鬼使神差地踮起腳，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眉心暗淡的金紋：疼嗎？

這個動作讓兩個人都愣住了。帝君眸中金光流轉，最終只是輕嘆：練你的劍去。

當晚子時，白璃抱著軟枕溜進竹亭。帝君已經在那里打坐，聽到腳步聲眉頭一皺：帶這個做什么？

以防您又趕我走。白璃把枕頭拍在蒲團上，我查了狐族典籍，通靈之體要接觸才有效。

帝君欲言又止，最終默許她坐在身旁。當白璃指尖輕觸他手腕時，一股暖流順著金印流入他體內。帝君周身躁動的黑氣竟真的平緩了些。

奇怪...白璃嘀咕，典籍說至少要掌心相貼才...

專心。帝君閉目提醒，耳尖卻微微泛紅。

三更時分，白璃已經困得東倒西歪。朦朧中，她感覺自己被輕輕放平，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蓋了上來。額間金印微微發熱，她恍惚聽見一聲極輕的嘆息：...太像了。

次日清晨，白璃是在竹樓醒來的。枕邊多了支金紋桃枝，花開正艷。她正疑惑，忽聽窗外仙娥們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火凰島主昨夜擅離浮島，被帝君罰禁足百日！

好像是為了那只小狐貍...

白璃捏著桃枝的手一緊。她突然想起夢中帝君那句太像了，心頭涌起莫名的酸澀。所以他對她特別，終究還是因為始祖嗎？

鏡湖方向傳來熟悉的劍氣破空聲。白璃咬咬牙，抓起桃枝沖出門去。不管為了什么，既然劫緣印將他們綁在一起，她總要弄個明白。

帝君！她遠遠喊道，今天的劍法，我想學能打敗火凰島主的那種！

湖心處，滄溟帝君手中長劍一滯，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過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