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家里有老人去世，要在門口掛一塊白布，這叫“孝布“。孝布一掛，全村人都知道這戶人家在辦喪事，就會自動避開，免得沖撞了亡魂。

老李頭去世那天，他兒子李大柱按照規矩，在門口掛了塊三尺長的白布。布是上好的棉布，白得刺眼，在風中輕輕飄動，像極了老李頭臨終前那口沒吐出來的氣。

李大柱跪在靈堂前，看著父親的遺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老李頭走得太突然了，早上還好好的，中午吃飯時還說要吃紅燒肉，結果下午就倒在了院子里。等李大柱從地里趕回來時，老李頭已經咽了氣。

“爹啊......“李大柱哽咽著，“你怎么就這么走了......“

靈堂里點著長明燈，燭火搖曳，映得老李頭的遺像忽明忽暗。李大柱總覺得父親的眼睛在看著他，那眼神里有說不出的哀傷。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貓叫。

李大柱渾身一激靈。這聲音太熟悉了，是他家那只老黑貓。這貓跟了老李頭十幾年，老李頭生前最疼它，天天給它喂小魚干。老李頭走的那天，這貓就不見了，李大柱還以為它跑了。

“喵——“

又是一聲貓叫，這次更近了。李大柱站起來，朝門口走去。月光下，他看見那只黑貓正蹲在門口，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小黑......“李大柱輕聲喚道。

黑貓沒有動，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李大柱這才注意到，黑貓的脖子上竟然纏著一塊白布，正是他掛在門口的那塊孝布！

李大柱的心猛地揪緊了。他記得清清楚楚，孝布是掛在門框上的，離地至少有兩米高，這貓是怎么夠到的？

“小黑，過來......“李大柱試探著伸出手。

黑貓突然站了起來，轉身朝院子外走去。它的動作很慢，像是在等李大柱跟上。李大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完全忘記了村里的規矩：守靈時不能離開靈堂。

黑貓帶著李大柱穿過村子，最后停在了村口的土地廟前。廟門緊閉，月光照在斑駁的門板上，投下詭異的影子。

“喵——“

黑貓叫了一聲，然后鉆進了廟旁的草叢里。李大柱跟過去，發現草叢里有個破舊的瓦罐。他蹲下身，借著月光往里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瓦罐里裝滿了小魚干，正是老李頭生前常喂黑貓的那種。更詭異的是，小魚干上還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

李大柱顫抖著手拿起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大柱，爹對不起你......“

這字跡，分明是老李頭的！

李大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記得父親生前從不識字，怎么會寫字？而且這紙條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紙都發黃了......

“喵——“

黑貓不知什么時候又出現在他腳邊，嘴里叼著一個小布包。李大柱接過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一疊錢和一張存折。

存折上的名字是老李頭的，存款日期從二十年前開始，每個月都有一筆固定的存款。李大柱數了數，竟然有十幾萬！

“這......“李大柱徹底懵了。他爹一輩子種地，哪來這么多錢？

黑貓蹭了蹭他的腿，然后轉身朝土地廟走去。這次它沒有停下，而是直接鉆進了廟門下的縫隙里。

李大柱追過去，發現廟門不知什么時候開了一條縫。他推開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供桌上的長明燈發出微弱的光。

供桌上擺著一個相框，里面是老李頭的照片。照片上的老李頭笑得慈祥，眼神卻有些躲閃。李大柱突然想起，父親生前從不讓他來土地廟，每次他問起，父親都會岔開話題。

“爹......“李大柱跪在供桌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長明燈突然劇烈晃動起來，火苗躥得老高。李大柱感覺一陣冷風從背后吹來，他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老李頭正站在門口，身上穿著壽衣，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他的脖子上纏著那塊孝布，布條垂下來，在風中輕輕飄動。

“大柱......“老李頭開口了，聲音沙啞，“爹對不起你......“

李大柱想跑，卻發現自己的腿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他眼睜睜地看著老李頭走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些錢......“老李頭的聲音忽遠忽近，“是爹這些年偷偷存的......本來想等你結婚時給你......“

李大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等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靈堂里，身邊圍滿了人。

“大柱！你可算醒了！“村長松了口氣，“你剛才突然暈倒了，可把我們嚇壞了！“

李大柱坐起來，發現自己手里還攥著那個布包。他打開一看，里面果然是一疊錢和一張存折。

“村長......“李大柱顫抖著說，“我爹他......“

“你爹是個好人啊......“村長嘆了口氣，“他這些年省吃儉用，就為了給你攢錢......“

李大柱這才知道，原來老李頭這些年一直在偷偷存錢。他白天種地，晚上就去鎮上打零工，有時候還去撿廢品賣。這些錢，都是他一分一分攢下來的。

“你爹不讓我們告訴你......“村長抹了把眼淚，“他說要給你個驚喜......“

李大柱泣不成聲。他這才明白，為什么父親總是穿得破破爛爛，為什么總是舍不得吃肉，為什么總是天不亮就出門......

“對了，“村長突然想起什么，“你家的貓呢？剛才還看見它在門口......“

李大柱一愣，連忙跑出去找。可是找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找到那只黑貓。只有那塊孝布還掛在門框上，在風中輕輕飄動，像是在訴說著什么。

從那天起，李大柱每天都會來土地廟上香。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能聽到貓叫聲。他知道，那是父親留給他的最后一份禮物，一份永遠不會褪色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