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1年8月8日，亮國火箭城

邁克爾和達芙妮的兒子叫做維托，和邁克爾的父親同名。

時間過得真快，今天是小維托一周歲生日，達芙妮親手制做了一個生日蛋糕，她在蛋糕松軟甜香的奶油上面寫上生日祝福，還用草莓醬勾勒出象征愛的紅心。

邁克爾特意早早回家給兒子過生日。他年輕的時候，動手能力很強，常常泡在車庫里，鼓搗新奇的玩意兒。

手藝雖然生疏了，但絲毫不影響邁克爾的熱情。他給兒子做了一個玩具，是一艘木質的大船模型。

大船的桅桿使用的是碳纖維管，船頭甲板上放著一個蜂窩狀的古怪容器，里面放著幾粒經過脫水處理的玉米粒。邁克爾把這個玩具叫做VESSEL，這個單詞的意思正是大船、脈管和容器。

邁克爾剛一進家門，就聽見達芙妮正樂此不疲地對小維托呼喊著：“媽媽，媽媽。”

維托在母親的懷抱中昂起大大的腦袋，肉嘟嘟的小臉上帶著笑意，紅紅的兩腮一鼓一鼓地，嘴唇開合之間，竟然發出了聲：“媽媽，媽媽……”

達芙妮樂不可支，抱著維托親個不停。邁克爾也湊過來，滿懷期待地鼓勵著兒子：“爸爸，爸爸，叫爸爸。”

小維托憨憨地笑著，眨動著大眼睛，像是憋了半天似的，又喊出了一聲：“媽媽。”

邁克爾有些小失落，他從達芙妮手中接過兒子，高高舉過頭頂，又快速地彎腰把孩子放在與膝蓋同高的位置，反復托舉、放下的過程中，維托很是享受，咯咯地大聲笑著。

玩玩具，吃蛋糕，小維托在異常興奮之后，終于躺在嬰兒床上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父母兩人躡手躡腳地退出維托的房間，邁克爾輕輕地把門關上。

達芙妮問道：“你的腦機融合項目進展得怎么樣？不是說這兩天要再做一次升級嗎？”

“還算順利，只是進展不大，腦機融合似乎進入了一個瓶頸期，單靠硬件的堆疊和經驗數據的累加好像不太行。”邁克爾說，“VESSEL提醒過，現有計算機的底層架構與人腦思維習慣不匹配，我和團隊還沒想明白。”

“你還記得艾琳給你的那個大信封嗎？就是米羅夫上尉的那本瑪雅筆記，我有一種預感，現代計算架構也許能從瑪雅人的天文學和數學中獲得啟發。”達芙妮說道。

“給我信封的時候說，艾琳說米羅夫希望52年之后再打開。我想還是應該尊重筆記的作者，好在半個月之后時間就到了。”

為了更好地照顧維托，達芙妮向她工作的亮國航天局項目組請了長假。

她答應E先生，居家期間盡快完成對邁克爾利用超光波改造火星方案的風險評估報告，T計劃委員會成員們信任達芙妮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非常欣賞她提出的火星爆裂假說。

“達芙妮，這都一年多了，你的風險評估報告完成了嗎？能不能透露給我一點兒信息？”邁克爾問道。

達芙妮一下子嚴肅起來，說道：“那可不行，評估報告是獨立于你的項目之外的，只能直接提交給T計劃委員會，不能向你透露。”

略顯尷尬的氣氛中，達芙妮用食指從生日蛋糕上摳下一塊奶油，猝不及防地抹在邁克爾的臉上，兩人嬉鬧著，相擁在一起。不大的房間里，又充滿了家的甜蜜和溫馨。

維托的一陣哭聲驚動了兩人，達芙妮的身體像是長了彈簧一樣彈起，沖進了維托的房間，邁克爾緊跟在后面，一眼看見維托兩條小腿正在狂亂地蹬動著，整個身體好像在抽搐，嘴角吐出了一股一股的白沫。

達芙妮慌亂地抱起維托，對邁克爾說道：“這是怎么了？孩子是做噩夢了嗎？是不是要馬上帶他去醫院？”

邁克爾冷靜了一下，飛快地沖進洗手間，取來一條冷水浸濕的小方巾。邁克爾把方巾折起來，用雙手捂了捂，使它不至于太涼，他輕輕地把方巾貼在維托的額頭上。達芙妮小心地擦凈維托的小嘴，用手不停地上下撫弄著兒子的后背。

維托漸漸地停止了哭鬧，睜開眼睛，喉嚨里咕噥著，費力地吐出了一口氣之后，慢慢地恢復了正常的神態。

“嚇死我了，我們馬上去醫院吧。”達芙妮問邁克爾。

邁克爾想了想，對達芙妮說：“我的VESSEL有智能醫療輔助功能，我們可以先給維托試一下，然后再去醫院。”

達芙妮抱著維托坐在椅子上，邁克爾調低VESSEL的輸出功率，調小頭盔的尺寸，小心地戴在維托頭上。不知是因為好奇，還是媽媽的懷抱使得他很有安全感，維托并沒有哭鬧。

邁克爾把外掛的顯示屏放在達芙妮面前，他則轉到達芙妮身后，和她一起緊盯著屏幕。

屏幕首先顯示的是維托的腦電圖，令邁克爾和達芙妮不解的是，維托現在醒著，其腦電波應該是以相對高頻的β波和α波為主，而不應該出現頻率為0.5-1赫茲的δ波。

真是奇怪，代表清醒、輕度睡眠和深度睡眠不同的腦電波同時出現在屏幕上。達芙妮突然想到，前年，靈光號探測器抵近靈神星的那一刻，靈光號接收到的電磁波不也是這樣嗎？

邁克爾開啟了VESSEL的智能醫療輔助功能，屏幕上顯示出診斷結果：“大腦結構未見異常，局部區域神經元密集，疑似有異常放電現象，易產生間歇性并發癥，比如癲癇。請前往醫院，由專業醫生診斷。”

達芙妮猶如遭了雷擊一般，癱靠在椅背上，邁克爾一手輕扶著達芙妮的肩頭，另一只手溫柔地撫摸著維托的身體。

他輕聲地安慰著達芙妮，說道：“醫院我們肯定是要去的。但你注意到了嗎？維托似乎能夠很輕易地就與VESSEL建立連接。你之前也試過，沒能成功。會不會是維托天賦異稟呢？”

達芙妮也突然意識到了這個情況，她猜測著原因，說道：

“維托是你的親生兒子，與你的基因，甚至是大腦結構大部分相同，使得他更能適應由你訓練出來的VESSEL。”

邁克爾覺得達芙妮說的很有道理，他覺得有必要進一步測試一下，之前他從沒有試過兩個人同時連上VESSEL會發生什么狀況，他戴上另一個頭盔，把自己也連接到外腦。

父子兩人的腦電波融合進VESSEL。隨著邁克爾謹慎而又緩慢地調高輸出功率，達芙妮緊張地觀察著維托的身體反應。孩子一切正常，小手輕輕地扒在媽媽的臂彎，好像很是受用。

功率調整到位，邁克爾進入了冥想，屏幕上光標閃動，文字流淌，一行行映入達芙妮的眼簾：

柔聲說愛，抱緊我，心意相連，

語義傳感，溫柔微顫的瞬間。

在那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世界里，

分享無人能及的體驗。

太陽溫熱著歲月的美酒，

我們合為一體，融進藍絲絨般的夜晚。

柔聲說愛，只讓天空能聽見，

托此生，許一生，

我們愛的誓言。

我的生命屬于你，因為，

你柔聲說愛，來到我面前。

達芙妮對這段歌詞太熟悉了，這不是那部經典電影中的插曲嗎？《Speak softly love》，翻譯為《柔聲說愛》。

達芙妮不知道，也顧不上想，這段輸出的歌詞是邁克爾意識的映射，還是小維托的，抑或是父子兩人共同的意識映射。

也許正像歌詞里說的，在那個腦機融合的世界里，只有他們父子倆。他們的所思所想已經通過輕顫的傳感融為一體了。

維托與VESSEL連接的成功，并沒有讓他的父母感到喜悅，邁克爾摘下頭盔，面對達芙妮，他知道兩人現在的關注點完全一樣，那就是維托的病癥：

“癲癇”。

&

壓章集句詩：

動跡無凝靜性通，宋，趙抃

他心我意兩相同。元，賈仲明

從來幾許如君貌，唐，汪遵

始信青春不負公。宋，李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