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秦亮站在全聚德的門口，送郵電系統的領導離開。然后，上了來時的那輛凱迪拉克。

車上，坐著幾個有些凌亂的人，一路上，大家伙都沒有說話，望著窗外，仿佛在各自想著心事。

眼看要到巧克力大廈了，愛麗絲幽幽開口：“秦工，你那番話，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能來東方負責一個辦事處，當然是有本事的，愛麗絲一眼就能看出來整個事件中的貓膩。

秦亮點頭：“沒錯。在我們東方，有了關系才好辦事，你們還是需要多學習啊。”

詹姆斯的眼神無比復雜，這個秦工，不僅僅懂技術，更是懂人情世故！

“看來，以后我們摩托羅拉和政府合作，還是得靠你多出面。”愛麗絲說道。

秦亮搖頭：“不，不，正規談判，還是你們來，我只是在其中推動那么一下而已，而且，從表面上，我還是得站在國家這邊來，你們懂得！”

“嗯，秦總，你的工資，會給你多開一份！”

“以后，我還是得在良朝公司常住，有什么事情，我們用郵件聯系。”

“好。”

原本，摩托羅拉公司是打算把秦亮拉到他們公司里來，但是，今天晚上這件事之后，這樣做已經不理智了，相反，讓秦亮留在良朝公司，對摩托羅拉公司更有利！

另一邊，武向宏和魏振華一個望著車窗的夜色出神，一個閉著眼睛沉默著，直至車子快到家屬院的時候，武向宏才突然開口：“衛國，你說，今天那個秦亮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我們在隔壁，所以才故意那么說的？”

夜風吹來，讓兩人冷靜下來，兩人這輩子，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又怎么會因為一次偶遇，就突然心潮澎湃了呢？

就算是當時頭腦發熱，現在也得冷靜下來，考慮著里面的事情。

“秦工是隨著摩托羅拉的人去的，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操作，那很可能是摩托羅拉公司的伎倆。”魏振華開口。

“不，不，兩位老師，你們都想錯了，秦工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張衛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我愿意用自己的人格擔保！那天，咱們吉南的萬門交換機出故障，他們良朝公司的人都不愿意去，只有秦工，義無反顧地站出來……”

車上再次陷入了平靜，直至停車，武向宏才終于開口：“明天，讓秦工來一趟單位。”

張衛國頓時一愣：“來做什么？”

“明天，咱們系統會開會，商討七國八制問題如何解決。”武向宏說道：“這個秦工不是能耐嘛，咱們就看看，他會提出什么解決辦法來！”

武向宏和魏振華兩人，畢竟是搞技術出身的，所以，他們倆最終還是給秦亮出了一道考驗題，如果能解決了這個問題，那秦亮就會得到兩位的信任甚至是大力支持，如果秦亮是個草包……那就只能有多遠滾多遠了。

“這……”張衛國有些緊張：“咱們已經開過多次會議了，也沒有辦法解決，他秦亮一個剛剛畢業幾個月的大學生，能怎么解決？”

“如果他能解決，那就說明，摩托羅拉的確是看中了他的才華，如果他不能，那就說明，摩托羅拉是故意用他來討好我們的一個棋子！”魏振華說道。

秦亮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表現，有些弄巧成拙了，以至于引來了兩位大佬的懷疑，不過……對七國八制如何解決，他倒是不怵頭。

第二天，郵電系統，會議室。

秦亮走進去的時候，首先看到的就是掛在墻上那巨大的東方地圖，那個雄雞一樣的圖案上，五顏六色地標注著一些東西。

等到秦亮靠近，看到左下角的圖例，才算是看明白了。

紅色的方塊是NEC，紅色的三角是富士通，藍色的圓圈是朗訊……

這些紅色和藍色，幾乎占據了地圖的大半，其他顏色和形狀的也有，魔都貝爾、愛立信、朗訊……

這是一幅全國交換機的分布圖！

而此時，坐在會議室里的，不僅僅有武向宏和魏振華這些領導，也有其他郵電系統的領導、研發人員，以及……外國人！

“我們島國的交換機在東方的市場占據份額最高，當初，你們就應該放棄其他品牌交換機，專心致志地采用我們島國的交換機！”一名矬子開口說道。

“山口先生，您這話就不對了，你們島國先靠低價打開了市場，等到壟斷之后，再提高價格，把東方客戶當傻子嗎？咱們朗訊提供的可是低息貸款，才是把客戶當做上帝的！就應該按照咱們北美的標準來！”

“羅伯遜，你們是提供了低息貸款，但是你們提供產品的價格可比我們高多了！”

會議室里，外國人一片吵嚷，而東方人……都有些無奈地看著。

看到秦亮進來，武向宏笑著招招手：“秦工來了，你了解咱們郵電系統的狀況嗎？要是不了解的話，咱們先給你介紹介紹……”

“不用了。”秦亮搖頭：“我了解，咱們的七國八制，是歷史遺留問題，是該解決了！”

六七十年代，國內通信網絡用的還是縱橫制交換機，早就落伍了，等到國門打開，經濟發展離不開通信技術的進步，國內沒技術，那就只能走引進的道路。

東方的市場幾乎是個空白，西方的交換機紛紛涌入進來，很快就激烈地廝殺起來。

島國主打低價策略，北美廠商每線300美元，島國廠商每線就要180美元，于是，猖狂了很長時間，占據了東方最大的市場。

北美不樂意了，咱們雖然賣得貴，但是，咱們可以提供低息甚至是無息貸款！

要知道，當時國家窮，發展經濟需要錢，只要當時沒花錢，以后還貸款的時候再說！

1988年，加拿大政府提供了數億美元的低息貸款，給東方引進交換機使用，于是，北美的廠商就狠狠地火了一把。

搞到現在，東方電信市場上，有日本的NEC和富士通、美國的朗訊、瑞典的愛立信、德國的西門子、比利時的BTM公司和法國的阿爾卡特，七個國家的產品標準都不一樣，而且，島國的NEC和富士通的制式也不一樣！

所以，七個國家，八種制式，構成了東方電信網絡的七國八制時代。

一個交換機組成一個通話網絡，內部運行沒問題，但是……想要跨區域打電話，那就難了！

這個年代打長途麻煩，和交換機彼此不兼容有很大問題！

那么，怎么解決？

外國人也不吵了，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秦亮。

選擇哪個國家的標準，就意味著哪個國家能賺錢！

“哪個廠商的標準我們都不用，我們制定自己標準的7號信令系統，增加INAP網關來進行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