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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永壽村02

“是你,殺了我媳婦!我認得這衣服!就是你!”

剛失去妻子的徐剛一口咬定沈確就是兇手,揪著沈確的衣服,身子不支地在冷風中搖曳著。

被扣上殺人犯的罪名,沈確沒有絲毫動搖,眼神里反而充滿希望。

“哪兒?你在哪兒見過這個衣服?見過,我?”

沈確試圖從男子的眼中捕捉到任何有關沈瑤的信息。

不料徐剛手上力氣一松,薄薄一片向后倒去。

沈確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衣領,一把拽了過來,充血的雙眼仿佛失控的野獸,“說啊!在哪兒見過我!說話!”

冰天雪地里,暈倒的男人,被拉開的女人,拉架的村民,亂作一團。

.

大雪紛飛,沒有要停的意思。

白茫茫一片中,土屋透著微弱的火光,在這雪夜鬼魅般若隱若現。

寒風透過門窗鉆進屋里,輕輕搖晃著正堂中火塘里的火苗。

噼啪作響的柴火散去屋內因死亡而凝重的味道。

靠著跛腳叔忽悠的好本事,殯儀館一行人從可疑的異鄉人變成可憐的迷路背包客,如今也和村民們圍坐在一起烤著火。

眾人均是疲憊不堪的模樣,唯有沈確坐在火塘一角,目光犀利地關注著里屋的一舉一動。

昏黃的燈光下,徐剛臥在里屋的床上,胸脯有氣無力起伏著。

一旁的村委老周,長得慣像是會出現在慈善捐助報道中的中年男人,伏低身子苦口婆心著什么,細碎的交談聲從里屋傳來。

“不可能!咳咳咳……”徐剛激動地半坐起身,扶著床沿咳嗽不止。

老周不緊不慢道,“徐剛啊,桃子已經走了,入土為安吶。”

徐剛沒有接茬,只是順著氣虛弱道,“白巫……請白巫,留魂……”

聽罷,剛還慈眉善目的村委,臉色肉眼可見得難看了起來。

“堅持科學,相信科學。鄉里的科學教育也一直在推進,你也要配合我們工作嘛。”

“我配合個嘚兒!”徐剛像吃了炮仗一樣敲著床板怒吼道,“我絕不可能讓她死,咳咳,不能就這么讓她走了,咳咳咳……”

屋外的眾人被這一聲吼嚇得坐直了身,徐剛的表弟馬田更是聞聲沖進里屋。

“哎,苦命的娃兒。”

火塘邊,村民們默默添柴,憐憫在他們眼中閃爍。

說起來怪可憐,這徐家仿佛中了邪。

先是兒子徐剛做農活時掉進溝里,不僅摔斷了腿,還昏迷了整整一年,今天才蘇醒過來。

緊接著就是父親老徐,喝夜酒遇到野豬,把命根子搭上卻仍戒不掉喝酒的習慣,病沒養好,半年前走了。

母親也沒落著好,大冬天的不小心掉進井里,差點活活凍死。

而如今,兒媳桃子連續幾日高燒不止,今天終也是咽了氣。

“他今天才醒過來?”沈確眼神里充滿懷疑,不信地盯著老村民。

“是嘛。一睜眼老婆就沒咯。”村民咂著嘴搖搖頭,“他剛才講那些,肯定都是傷心的胡話,你莫當真嘛。”

沈確垂眼思索著,沒有應聲,只是將目光轉回里屋。

只見昏暗里,不論村委如何賣力勸說,徐剛只是雙眼空洞地含糊著“白巫”、“留魂”。

白巫,永壽村公開的秘密,村委面前的禁忌話題。

八年前,永壽村衛生所來了位神醫,廣受村民信任和敬重。

并非因為醫術有多高超。

而是因為,會給人“留魂”。

呵。

沈確沒忍住嗤笑了一聲。

也是,哪個村里沒點自己的玄乎說法呢,她想著。

“娃娃你別個不信。”老村民不樂意地板起臉,用下巴指了指里屋,“小徐他媽就是白巫留魂留到個!”

昏暗里,隱約能看到一個坐在角落的老人。

老人空洞的視線呆滯地落在半空,若不是披在身上的毯子偶爾起伏,許會讓人覺得是尊木雕。

“大醫院都讓回家等死的,向醫生給救回來咯。還有村頭老張家,養豬個老李家……”

因為鄉里的教育要求,明面上大伙都說人是醫生救回來的。

但私底下,向醫生是個白巫、會留魂,才是公認的“事實”。

也是自打白巫來了之后,山上殯儀館的生意逐漸蕭條,村委老周的科學教育指標也變得愈加嚴峻。

“馬田,把桃子送到衛生所。”里屋里,徐剛聲音沙啞著,“請白巫……留魂……”

馬田依言行動,把桃子從簡陋的木床挪至那破舊的推車上,隨手蓋了個毯子,便從里屋推了出來。

老周急了,快步走出來攔住推車,看向里屋無奈道,“小徐啊,你真的忍心讓桃子死無葬身之地嗎?”

關鍵詞觸發。

沈確聽得更加仔細,身旁殯儀館一行人也不約而同地抬起頭。

【殺了死無葬身之地的人。】

記得殯儀館廣播里是這么說的。

這個任務,會跟眼前這個躺在推車上的姑娘有關嗎?

就在二人拉扯間,推車上桃子的一只手無力地垂落在外,勾住沈確的視線。

順著滿是繭子的手掌看過去,是細如枝條的手腕,戴著一根細細的五色繩。

乍一看是個平平無奇的手繩,繩結卻是沈確自創并教會妹妹的月牙結。

心跳漏一拍,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沈確瞬間手心滿是冷汗。

透過火光,她緊盯著推車,緩緩起身,強迫自己邁開步子,踉蹌著走向推車。

沈確顫抖著伸出手,掀開毯子的一角。

那一刻,時空仿佛倒流回五年前的醫院太平間。

周遭是一片死寂,只剩心跳的狂鳴。

但當那張不屬于妹妹的面容映入眼簾時,沈確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釋然。

沈確猛吸了一口氣,隨即便是無盡的疑惑和新的恐懼占據心頭。

這繩子,哪兒來的?

這時忽然一陣冷風灌入,一個青年闖進土屋。

只見他直奔老周身旁,低聲耳語道,“那個女的逃跑了。”

話音剛落,老周臉色鐵青,眼神糾結了幾個來回,便三步并兩步地帶著青年沖出了土屋。

沈確的目光在桃子身上輪轉幾番,回頭看了眼傷口仍在斑駁滲血的精神小伙,心里有了主意。

“我們的朋友受傷了,他需要治療。”

沈確一改之前冷酷的表情,滿臉哀求地看向馬田,可憐巴巴地輕聲道,“我們可以一起去衛生所嗎?”

.

寒風呼嘯,卷起漫天雪花。

雪粒宛如無數細小的銀針,扎在臉上叫人睜不開眼。

在這詭譎的雪夜中,馬田推著破舊的推車在山路上前行,步履艱難地在雪地上畫著一條歪斜的車轍印,向村莊角落的衛生所延伸而去。

身后跟著殯儀館一行人,在雪地里踉踉蹌蹌。

沈確默不作聲地走在隊尾,腦海里快速整理著思緒。

從殯儀館開始,一路上撲朔迷離的遭遇似乎都和妹妹有關。

三生酒店?死無葬身之地?白巫?留魂?

就像喜歡偵探游戲的妹妹,一點點給出線索,并滿懷期待地站在終點,等待說出那句“不愧是姐姐!”一樣。

瑤瑤啊,這次我們不玩游戲了好不好。

如此想著,沈確心煩意亂地踢向腳邊的石子。

石頭嗒嗒地滾向山路邊的陡坡,直直墜落,不見蹤影。

“你們看那邊。”

走在前面的娃娃臉妹子忽然放慢了腳步,悠悠開口打破了雪夜的寂靜。

“那里……是……人嗎?”

順著娃娃臉指的方向看過去,山路旁一個異樣的雪堆闖入視線。

不同于周圍的寧靜,那雪堆仿佛有生命般,時不時上下起伏著。

再走近幾步,能看到幾縷烏黑的發絲從雪中探出。

發絲的旁邊則是一只凍僵的手,在月色下泛著青紫。

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頭,沈確小心翼翼地靠近雪堆。

隨著積雪一點點剝落,半張蒼白的面孔逐漸顯露。

眼窩深陷泛著藍色,修長的睫毛上掛著冰晶,稚嫩的臉上是被尖銳劃過的新鮮傷口,卻已在冰雪里凍成一道道血疤。

雪里的女孩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也不知為何會這般逃難的模樣趴在這里。

女孩眉宇間熟悉的感覺驅使著沈確進一步靠近。

然而,就在她伸手觸碰的瞬間,女孩驚醒一般猛地睜開雙眼。

布滿血絲的眼中閃爍的不是求救的光,而是一抹冰冷的殺意。

女孩從雪中抽出一把利刃,在空中胡亂揮舞著。

圍觀的眾人目睹了這一幕,瞬間四散而去。

沈確本能地閃躲,但在看清女孩面容的那一刻,所有防御力瞬間崩潰。

“……瑤瑤?”

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心臟猛地一縮,沈確不可置信地盯著女孩。

震驚、喜悅、擔憂和不解在內心翻騰。

她從未想過能重新見到妹妹。

也從未想過,會以如此情境再次相遇。

妹妹撒嬌調皮的樣子,難過哭泣的樣子,在太平間靜靜沉睡的樣子,一切都重疊在眼前這個女孩的臉上。

但女孩的動作沒有猶豫,緊閉雙眼,向眼前人刺了過去。

寒光閃過,沈確的腰側傳來異樣感。

過了許久,疼痛才緩緩蔓延。

她能感受到,插在腰際的利刃,帶著女孩的微顫。

雖不知這顫抖是出于恐懼,還是寒冷,但都只讓沈確覺得痛心。

“是瑤瑤嗎?我是姐姐,你看看我。”

沈確忍著劇痛,顫抖著抬起手想要撫上女孩的臉,看清妹妹的模樣。

忽然,女孩的臉龐從沈確面前快速后撤,取而代之的是謝知節冷峻的面容,寫滿了擔憂。

只見他抓住女孩的后領,拽著她用力向后拉扯。

蠻力下,女孩和謝知節一起重重摔在地上,手上的利刃也掉落一旁。

一端用布包裹著,另一端尖銳處流著鮮血的玻璃,在雪地里映著月光。

一見有人上前,剛還躲在一邊的眾人覺得自己也可以了,紛紛一擁而上。

馬田掐著女孩的脖子摁住了右手,跛腳叔壓住女孩的雙腳,受了傷的精神小伙也不忘湊個熱鬧,一屁股坐在女孩亂晃的左手上。

“不要!”

不等沈確上前阻止,她腳下的雪地忽然一松,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后傾斜,沿著陡峭的斜坡滑落。

就在沈確即將墜入深淵之際,一只粗糙的手突然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

短暫的慌亂后,沈確抬頭望去。

月光下,那張讓她永生難忘的臉龐赫然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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