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我第一次回到希臘是在6歲的時候。

母親給我講過一個故事。父親曾被邀請擔任加利福尼亞一所大學的校長，他接受了。但后來有一段時間他開始胃痛得厲害，母親了解他，她對父親說：“其實你不想要這份工作，你想回希臘，你應該回希臘。”所以父親最終辭去了大學的工作，為回到希臘做準備。

歸國的旅途從加州開始，我父母把我們4個——3個男孩、1個女孩，全部塞在旅行車的后座上，而且沒有系安全帶。我們花了一個星期，不停地換汽車旅館，才到達紐約。

一到紐約，我們就把車賣掉，乘遠洋客輪去希臘，最終到達了比雷埃夫斯港（Port of Piraeus）。我仍然記得，當時我的祖父戴著大禮帽，又高又瘦，站在碼頭上等著我們。由于我沿用了他的名字（西方一些國家有沿用祖輩名字以示敬重的傳統），他先和我打了招呼，然后抓住我的耳朵，捏了捏我的臉頰，最后拍了我一耳光。

我想，我惹麻煩了，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拍我一巴掌？

很快我就反應過來，這是一種深沉的情感，是愛的決然的表達。他一直是個很驕傲的人，我見他的那個時候，他已經為爭取希臘的民主而被捕入獄或流亡五次了。當然還會有第六次。

父親最初是作為一個旅居海外的希臘人、一位著名的經濟學教授回來幫助希臘的，他創立了一家經濟研究中心，研究這個國家應該如何發展，應該采取和遵循什么樣的政策。他離開希臘時還是個學生，但他的回歸被一些人視作他走政治路線意圖的表現，所以迫于壓力，后來父親又回到了美國。

因此，那段時期，我們這些孩子也跟著父母在美國和希臘兩邊來回遷徙。我在希臘的兩所英語學校學習了一兩年。一所是雅典美國社區學校（American Community Schools of Athens），另一所叫作雅典學院（Athens College）。然后回到美國上二、三年級，又回到希臘上三、四年級的公立學校。

我記得，那時候我必須非常努力地學習才慢慢掌握了希臘語。五年級，又回到美國。六年級又回到希臘，中學的前3年都在希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