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感所看到的是東南行省的近幾天的糧食價格。

災區的糧價遠比其他行省高出了數倍，漲幅極其夸張。

雖然他并非出身戶部，但是對數字也有一定的敏感性，如此離譜的價格，隱隱有些不太正常。

按照他布置的計劃，東南西省的糧食價格不應該如此高昂才對。

如今已經不算是漲價了，而是相當于搶錢，再愚蠢的人也不會拿遠遠超過價值的真金白銀去購買糧食。

但這份情報卻又詳細記錄了這幾天時間的價格變化。

變化如此大，說明有市場，有人買。

那他們到底哪來的錢？

他陷入到了深深的困惑當中。

不過由于信息不通暢，信鴿攜帶的情報不多，他也只能憑借表面上的數據判斷。

如果想要詳細問清楚的話，又需要幾天的時間，他沒那么多時間來耗。

所以他直接忽略了，畢竟漲價是好事，價格越是上漲，越是會激起民怨，他所擁有的籌碼也會越大。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成功率也將會更高！

至于會不會出現其他變數，他根本就沒有想過。

因為，由于災害，東南行省本就信息閉塞，想要向外界傳遞消息，無非是人力和信鴿，但是無論哪一個都是困難重重。

想要得知改地糧食高漲的消息，短時間內幾乎不可能。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李志在開始布局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在提高東南行省糧食價格的同時，幾乎同時間在各省各地，甚至在通往諸國的商道當中都散播了此類的消息。

一旦得知這里有數十甚至上百倍的利潤。

那所有的糧商都會瘋狂。

哪怕賭上一切，他們也會拼一把。

因為利潤之大，遠超所有，若是賭對了，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在信息閉塞的時代，誰會聽勸，沒有人會聽，只會認為其他人是在眼紅。

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他們也會去賭。

這就是商人的特性！

根本改不了的。

曾經有一個經濟家說過，當利潤達到一倍時，就有人敢于鋌而走險；當利潤達到兩倍時，就敢于冒上斬首臺的危險；而當利潤達到三倍時，他們就會踐踏人間的一切律法。

更何況利潤超過數十上百倍。

即便是周玄感用盡一切手段也無法阻止。

若是強行阻止，將會成為所有商人的敵人。

周玄感絲毫沒有察覺危機的降臨，反而以為勝了一局，為了把握天賜良機，他直接連夜召見了不少殘存的首輔一系的官員。

一直到深夜這些人才散去，臉上充滿了狂喜。

周玄感看看他們離去的背影，腦海當中思緒重重，如今朝堂之上，他的實力大損，光靠這些人自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已經決定，明天便結束病休，回歸文淵閣！

這一次。

再無人能夠阻擋他。

誰也不行！

……

第二天一大早，李志按照日常聽完了各地稟報做完批復后。

突然一個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稟報。

“啟稟陛下，首輔大人來了！”

文淵閣當中所有的官員臉色頓時一變。

首輔病休了這么長的時間，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雖然都知道他的背后醞釀著陰謀，搞風搞雨，但是誰也沒有抓住過他的真正罪證。

人的名，樹的影。

哪怕只是一個名字，都能夠讓他們如臨大敵。

李志臉色也是微變，不過他倒也沒有太在乎，因為朝堂上的要害部門，他已經掌控了大半，周玄感想要對付他可沒那么容易。

如今六部當中的五部已經易首。

禮部尚書垂垂老矣，再過一兩年便致仕，終究要把權利交出去。

所以李志實際上已經掌控了六部，哪怕對上周玄感，依舊極有底氣。

周玄感身穿隆重的朝服，龍行虎步精神熠熠，大步邁向殿中，臉上沒有絲毫的疲憊和老色，而是充滿了濃厚的自信。

“臣周玄感，參見陛下！”

他抬起頭來與李志對視一眼，這一眼當中便蘊含了無數的情緒。

仇恨、厭惡、冰冷………

情緒一閃而逝，便裝作若無其事。

周圍的所有人似乎都聞到了一股濃厚的火藥味，隨著周玄感的進入，大殿當中的氣氛也不禁冷了下來。

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所有人都不禁向旁邊挪了小半步，生怕惹禍上身。

“朕看你氣色紅潤，首輔的病，是已經好了？”

“朕本來還打算，若是首輔一直久治不愈的話，便派御醫過去為你診治一番，如今看來不需要了！”

李志雖然是笑著說道，但是目光當中卻沒有一絲的笑意，反而是無比冰冷刺骨。

雖然他極其厭惡周玄感。

但是他若回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至少還能知曉他在做什么。

“有勞陛下費心了，臣已經沒什么大礙了，近段時間以來，朝堂上發生了諸多大事，臣已無法安心靜養，想要立刻為陛下分憂！”

周玄感聲音極其洪亮，底氣十足。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皇帝。

“哦，那首輔大人到底是為了何事而回來？”

李志眼中閃著危險的目光。

一切爭端都是首輔所挑起來的，如今還有臉回來說是為朝廷分憂，這張老臉可真是厚。

“自然是為了最近糧價上漲一事！”

此言一出，頓時如同一陣颶風席卷而過。

整個文淵閣當中，寂靜得可怕，眾人的目光不斷交錯，都在試圖弄清楚首輔的真實意圖。

但只有首輔一系的人，才知道真正要發生什么事。

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只等周玄感一聲令下，他們便可再次舉起大旗沖鋒陷陣，展現首輔一系的鋒芒。

李志也是緩緩坐直了身體。

言語如同臘月的數尺寒冰般冰冷，緩緩說道：“首輔大人到底想說什么？”

周玄感如同挑釁一般看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吐道：

“如今天下糧價上漲，百姓苦不堪言，發生如此危機，皆是因為各部官員庸碌無能、尸位素餐所造成！”

“所以本輔特想向陛下請旨，立刻審查六部失職一事，同時派遣有能力的皇室成員代替陛下安撫天下，平定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