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羅夏抵達牧師學院，來到最深處大教堂處，這里已經聚集了好多人。

丹尼爾和珀西這兩個新交的朋友自不必說了，站在這個角落等待的還出現了兩個年輕灰袍牧師和一個修女。

然后就是穿著貴族服飾的兩人，一個是菲歐娜，一個是看起來一臉倨傲的少女。

“翡翠·山門，山門公爵的長女，據說就是她酒后刺殺了平時一直不對付的黛西·斯通。”

老煙桿在一旁小聲地介紹著，“你應該多跟她親近，是自己人。”

羅夏正暢想著老煙桿是如何讓一個公爵府嫡女和侯爵府嫡女撕逼到下狠手的地步，聞言愣了一下，“啊？”

“據說是隔輩親，她很得家族長老尤金的疼愛，算起來跟你是自己人。”

說著，她嘿嘿一笑，“庇護所里有個大家諱莫如深又喜歡偷偷拿出來討論的傳言，據說她其實是公爵夫人和尤金的女兒。”

“！！！”羅夏驚呆了。

他愕然地悄悄撇了眼那個疑惑打量著菲歐娜的公爵嫡女，“山門公爵這能忍？”

好歹是一個掌控偌大領土的土皇帝，能接受這種事？

老煙桿眉頭微挑，“山門公爵當年就是得到尤金的支持才能繼承爵位的，不過后來他表現得太懦弱了，讓尤金很不喜歡。嘿嘿，尤金也不想想，到底是誰把堂堂公爵整治得唯唯諾諾的。”

好家伙。

這跟平日里見的那個慈祥小老頭形象有點不一樣啊。

六個年輕牧師修女，兩個貴族小姐，剩下的幾個人里同樣涇渭分明地有著兩種風格。

一種是商人，如老煙桿和齋鳥這樣的，穿著比較散漫，哪怕是因為莊重場合都選擇了袍子，依然能從衣領內看到一些色澤鮮艷的內搭。

一種是工業資本家，衣著上更為板正得體，喜歡穿類似于西裝三件套那樣的衣物。

這些工廠老板們據說正在成為庇護所里不可忽視的第三道力量，是教會扶持用于對付貴族，卻又被貴族侵蝕融合的新興群體。

用老煙桿吐槽的話來說，就是以為自己是新貴族了，得端著了。

羅夏在這些個工廠老板里，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孔。

大壯。

是的，就是流浪者營地里那個招來摩·山末一行人的大壯，他顯然從山末先生那里得到了不錯的好處，不僅成了工廠老板，竟也出現在這里。

大家沒等多久。

很快梅琳達修女領著幾個人走了過來，她環視著一個個面孔，“時間緊迫，你們必須直接去往儀式的祭臺實地訓練。”

“我必須提醒你們，祭臺是信徒溝通神靈的神圣階梯，那上面可以說是神國的大門口，請大家務必簡言慎行，時刻恭敬。”

“大聲喧嘩者、吵鬧者、言語不凈者，將會以‘褻瀆’的罪名被懲處。”

“最嚴重的將會被處以火刑，投入焚化爐燒死，以平息神靈怒火。”

“神的威嚴不容褻瀆，教會的信仰不容褻瀆，別怪我沒有提前提醒你們！”

平日里，教會將權柄讓渡給勛爵貴族們，甚至讓勛爵們有機會融入教會，搞得庇護所里到處都是貴族們的聲音。

但倘若真以為地區教會真的失去了威嚴，不需要尊重教會的規矩，那恐怕就要迎接承受教會的雷霆手段了。

很快就有兩輛中型蒸汽廂式車來接人。

貴族、工業主、商人，全都上了其中一輛。

梅琳達修女帶著幾個牧師修女上了另外一輛車，上車后，她招呼著助手給大家分發冊子。

“他們只需要按照禮儀步驟敬獻貢品禱告，熟悉流程就可以了。而你們，則需要將這篇經文背誦到熟悉，一絲出錯都不被允許。”

她看著這些年輕面孔，目光凌厲，“侍奉神靈是一件極其嚴謹的事情，倘若連經文都背不好，那就哪里來回哪里去！”

“教會有些高層希望我慎重考慮主持儀式的三位牧師人選，特別是主禱牧師的人選，這消息你們應該也都知道。”

“在這里我直接告訴你們，三位人選的選擇，不在于你們背后的力量，而在于你們的表現是否足夠稱得上虔誠。”

“我只給你們兩天的時間，倘若最后一個背下來的都沒有，我將按照原有的安排讓更熟悉流程的牧師上去，也不愿意讓你們磕磕絆絆地念誦經文向女神禱告。”

“記住了，不僅僅是背誦經文，這次去祭臺，熟悉禱告儀式流程，熟悉儀式所需禱告器具，所有的一切都對你們有嚴格要求。”

在車輛最后面的角落，羅夏皺著眉翻開了眼前的《皈依圣光書》禱告文，他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里面好多字他都不認識！

這顯然不是他的問題，哪怕是老貴族出身在牧師學院當教師的珀西，也一副苦瓜臉，低頭看著經文，“怎么那么多生僻字？”

倒是丹尼爾嘿嘿偷笑，用手肘撞了撞兩個哥們，示意他們看向自己牧師袍里偷偷塞的一本大部頭詞典。

又示意他們保密，想要借此贏過其他的三人。

車上也就這么幾個人，梅琳達修女顯然是聽到了他們的動靜，眉頭一皺，但還是解釋道，“信仰經文和儀軌經文是不同的，信仰經文針對的是廣大信徒，牧師修女在禱告，普通信眾也在禱告。儀軌經文是只有在教會內部使用，每一部都是有具體的用途。”

她示意著手中的冊子，“《皈依圣光書》是一部有魔力的禱告文，你們也就現在幸運地能接觸到，要是平時，你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接觸這篇經文。”

“現在，翻開冊子，我來教你們一遍上面每個字的發音，和每一段節禱誦的語調。”

什么叫有魔力的禱告文？

在大家跟著一字一句念誦的時候，羅夏敏銳感觸到梅琳達修女念誦經文時候隱約涌動的韻律。

那韻律極其可怕，甚至可以說是兇煞！

感覺上就好像血淋淋鋒芒畢露的屠刀，又好像熾熱到讓人睜不開眼的火焰熔爐。

這玩意哪是什么禱告文啊！

這簡直就是某種禁咒的咒語！

羅夏眼睛都亮了起來，提起全部的注意力，發誓一定要把這玩意背下來。

好東西別錯過！

眾所周知，語言是可以蘊含情緒的，就好像前世最經典的那句‘CNM’一樣，短短三個字蘊含著無邊無量的信息。

咒語同樣如此。

在羅夏自己的親身感受和體悟中，認為‘咒語’就跟‘施法材料’一樣，是可以直接替代自我心靈深處那道痕跡代表的過往情緒意志。

只不過咒語可能限制更大，它需要配套的蒸汽機械，而不像施法材料那樣用普通的交互機就可以施展。

至于自我靈魂體悟的術法，那就是連交互機都不用也能施法，雖然不借助機械施法效果微乎其微到幾乎感受不到。

就這樣，等到車輛來到目的地停下，一篇經文1258字恰恰好仔細講解了一遍。

梅琳達修女收起冊子，看著大家，“一天后我還會為大家講解一遍，但也僅有這次機會，剩下時間你們自己去背。現在，下車，會有人帶你們去熟悉儀式流程。”

臨下車時，她又提醒了一句，“遺落這篇經文者、向外透露這篇經文內容者，全部自己去教會懲戒所接受懲戒！”

這話聽得車內所有人一陣精神緊繃。

顯然，這篇經文的重要性極高！

車門推開，外面的喧囂瞬間撲入耳道。

羅夏隨著大家一起來到外面，舉目望去，一個巨大的禱告平臺占地不知道多少畝，看起來規模極其龐大。

而更讓他震撼的是更遠處的場景。

密密麻麻的超大型機械仿佛要沖天而起，正前方的一根機械臂更是高聳到云層之中做著循環往復的機械活動。

“工業區？”珀西有些疑惑，“往常神靈誕辰大型禱告儀式不是在外城教堂的東側舉行嗎？”

丹尼爾顯然是知道些什么的，目光有些凝重，低聲跟他和羅夏說著，“據說工業主們為這次慶典捐獻了極多，這些老板一個個都太有錢了，千求萬求才讓地區教會選址在這里。”

他是斯通家族老貴族的那一派，對于工業主的崛起，對經濟向權利滲透極為警惕。

珀西他們家族雖然更為源遠流長，卻只是一副了然模樣，沒表示什么。

畢竟卡蜥家族跟庇護所很多貴族不一樣，走的是護教軍和工業路線，對整體工業體系的崛起有認同的基礎。

更何況他這種成了牧師學院的教師，根本不在家族核心軍工圈層里的邊緣人物，對這種更高維度的博弈并不是那么關心。

羅夏就更不關心了。

他只關心術法。

剛剛為了更細致地感受梅琳達修女念誦《皈依圣光書》，他進入到了‘小雞快跑2.0的環境韻律’之中，此刻還沒有解除，一下車就被震撼了。

他能感受遠處那些龐大規模的工廠機械正散發著極其夸張的韻律波動。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乘坐著小木舟來到大海，周圍迷霧繚繞，陡然聽到一陣汽笛聲響徹，無數高聳入云的龐大戰艦出現在面前。

一艘接著一艘，一片連著一片。

層層疊疊，卻又各有各的不同。

這些韻律是如此奇妙，跟機械師施展術法帶來的韻律不同，更為浩大磅礴，讓人心生震撼。

也就這時候，他才多少有點理解老煙桿對淋浴系統的蔑視。

是啊。

那是幾百年前設計出來的小型機械系統，哪怕再如何美妙精倫，也絕對是比不過眼前超大型工業的規模。

機械……

羅夏第一次真實地被機械的韻律之美震撼到了。

以神秘側的角度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