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施法都是對過往人生的品悟。”

不知道什么時候，首領菲歐娜已經來到車頂，看著羅夏施法時臉上露出那種熟悉又陌生的獨特微笑，滿是感慨，“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

“我并不能理解他說的話，但我將這些話深深記在腦海里。”

“他說，他從守護流浪者營地里感受到快樂，從每一次施法中感受到快樂，從機械之魂的歡愉中感受到快樂。”

“他還說，守護營地讓他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更強大的力量讓他得以更好的守護營地。”

“而這一過程，就是機械師最獨特的修行。”

“也是他人生的全部意義。”

羅夏挑了挑眉，“他說得沒錯，就是這種感覺。我能感受到機械之魂的快樂，那種快樂源于我自身的快樂。”

菲歐娜驚嘆地看著他，“這樣的話，說明你已經進入了一階機械師的狀態。”

羅夏有些疑惑，“一階機械師？”

菲歐娜點了點頭，徑直走到他面前，低頭在他腰間操作著交互機，將一塊新的魔石塞進燃料倉。

聲音微微顫抖，帶著說不出的羨慕和渴望，“一階機械師，覺醒‘機械之魂’，并在通過機械之魂施法時能得到反饋的力量。”

合上交互機的燃料倉，她后退了一步，認真地看著羅夏，“你需要不斷地施展術法，直到徹底感受到那股反饋的力量，才算徹底進入一階機械師。”

“而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羅夏點了點頭，“你說。”

菲歐娜回頭看向再度追逐而來、卻已經拉開距離的沙丘制造者，神色莫名，“荒野里的怪物分兩種，一種是我們過往遇見的沙狼和蟹群，一種就是這種擁有強大超凡能力的沙丘制造者，它們被稱為惡靈。”

“據說每一頭惡靈的體內都有一塊極為獨特的魔石，它能賦予普通人施法能力。”

“我們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辦法甩掉這頭沙丘制造者。”

“但我希望你配合我殺掉它，獵取那塊魔石，我需要它！”

“作為交易，我將給你10塊魔石作為報酬。這足以讓你去庇護所過一年富足安寧的生活，或者你也可以用來修行。”

羅夏沒理由拒絕。

工程車一層的車后蓋打開，機動蒸汽摩托隊的一輛車開了上來，那個兩米高的壯漢快速上前檢查車輛狀況并補充了燃料倉里的魔石。

菲歐娜和羅夏在一旁佩戴著荒野行車所需要的工具。

過濾空氣和無線通訊用的青銅鳥嘴防毒面具。

抵抗風沙的飛行護目鏡。

裝滿各式工具的戰術背帶、減震防護的黑色風衣、以及槍械彈鏈集成背包。

菲歐娜翻身跨上車，轟起油門一個原地甩尾，讓車頭對準出口，招呼著羅夏上車。

油門轟鳴。

蒸汽摩托沖出工程車后倉，在荒野大地上一個顛簸平穩了下來，機械輪胎的合金結構片在地面絞出一道道刺眼的火星炫光，徑直朝著沙丘制造者沖鋒而去。

他們必須更靠近點以便吸引怪物的注意力，好讓對營地來說極為寶貴的工程車脫離這場追逐。

蒸汽摩托的速度極快，快到周遭的畫面急速倒退。

這種飆車的感覺太刺激了。

羅夏緊緊地抓住摩托用于支撐槍械的支架，感受著呼呼呼的狂風從耳邊刮過，只覺得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

隨著視野中那頭沙丘制造者越來越大，菲歐娜從身后背包抄出蒸汽槍械，雙手架槍，身軀后仰，長腿抬起厚實的戰術靴頂在車把手上，對著怪物就是一陣輸出。

“吼~~”

沙丘制造者顯然被惹怒了，仿若絞肉機的口腔仰天怒吼，層層節狀的身軀迎空扭動，只是一瞬間，羅夏和菲歐娜都能感受到空氣中隱約襲來的震蕩感。

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背和脖子可以清晰感受到一種砂紙在皮膚上摩擦的刺痛。

“小雞快跑！”

羅夏抬手對著怪物輕輕揮舞，這條巨大沙蟲再度長出一對雞腳，朝著和工程車行駛的相反方向沒頭沒腦的狂奔著。

“wuhu~~”

菲歐娜歡呼了一聲，將槍械橫放在腿上，右手抓住車把手用力催動油門，朝著沙丘制造者追逐而去，左手向后豎起了大拇指。

“我收回最開始的評價，你的術法真的很有用。”

羅夏眼神迷離地望向前方，若有所思，“不，它還不夠，沒有能對沙丘制造者產生任何傷害，我需要更富有攻擊性的術法。”

“不可能！”

菲歐娜脫口而出，“一階機械師最多只能施展一個術法。”

“是嗎？”羅夏不信。

因為這沒有道理的。

他能清晰地術法的源頭是過往人生的一幕幕經歷、感受、思考，而這樣的人生經歷和感悟，他還有太多太多。

羅夏可不會認可自己活了大半輩子，就用一個‘迷茫的掙扎’來作為總結，用一個可笑的‘小雞快跑’來作為生命吶喊的底色。

他并非一直對人生充滿迷茫的。

他確實會疑惑于‘人為什么要活著’，但人生的每個階段，他總是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他也不總是掙扎的活著，他常常能從人生中找到樂趣，然后輕松而行。

心中有目標的時候，全力以赴。

心中沒有目標的時候，順其自然，不去渴求結果，只享受過程。

回憶過去是一件讓人心緒復雜的事情。

特別是當那些人生目標沒有達成的事情和畫面浮現在腦海，總會恨不得坐上時光機回到過去扇自己一巴掌。

恍惚間，羅夏沉浸到那片清涼冷寂的湖水中，望著深處那道白光，隱約看到了一道紋路正在緩緩匯聚。

那里面，翻涌的恰恰是那些人生不如意的事情。

一道光幕浮現在腦海中。

上面寫著。

——術法·小雞快跑（7/1000）可進階。

——術法·膝蓋中了一箭（0/1000）可進階。

“！！！”

成了。

他不知道別人為什么在一階機械師的時候只能有一道術法，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他能領悟出的術法，絕不只這兩個。

更何況……

膝蓋中了一箭？

蘊含的人生領悟是‘對未成之事的懊惱’——曾想仗劍走天涯，直到我膝蓋中了一箭。

為毛盡給他整這么一些帶有負面情緒的術法？

是巧合，還是受啟迪他的那個荒野巨靈神的影響？

這就不知道了。

他撇了撇嘴，打算對那頭沙丘制造者施展看看效果。

“咦，那頭怪物呢？”

他舉目望去，此刻菲歐娜駕駛蒸汽摩托離開了最初的黃土大地來到臨近山脈的黃金沙海，從這邊再往北走，那就是流浪者營地最終的目的地迷宮沼澤了。

菲歐娜托著蒸汽槍械對準正前方，“在那呢，正在朝我們這邊追過來。”

“我打算引它到迷宮沼澤里去，也許在那會有應對它的辦法。”

羅夏點了點頭，伸手擦了擦防風護目鏡的鏡片，遠遠望去，只能看到金黃色的沙漠山丘。

甩開了啊。

那先找個東西試試效果吧。

他隨意向前方舉起手，念出咒語，“膝蓋中了一箭！”

次數不少的施法，讓他得以更為嫻熟細膩地感受施法過程的每一個細節。

那片白光里的紋路亮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極其復雜的思緒翻涌，那是過往人生所有一切關于‘對未成之事的懊惱’的記憶和感受，最終匯聚成極為獨特的術法力量。

這股力量很濃烈，卻并沒有多強大。

它是通過腰間的那臺交互機的魔石鍋爐里的強大能量，釋放出來的。

不。

還少了一步。

交互機里出現的那道機械之魂。

極其有趣的是，機械之魂承載了羅夏思維里的那些復雜的情緒，將其轉化成清晰地指令，這才讓術法徹底施展成功的。

在震蕩和波動兩種獨特感受中，那道機械之魂仿若一面鏡子。

鏡子外的這頭是羅夏內心深處的那道紋路。

鏡子里的那頭……

是肉眼還看不到有些距離的沙丘制造者！

“嘶~~~”

羅夏陡然抽了口涼氣，“無視距離？”

“什么？”菲歐娜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試試看就知道了。”羅夏輕輕揮了揮手，那道引而不發的術法徹底施展完成。

瞬間。

只是一瞬間。

沙漠山丘另外一邊陡然傳來一聲沙丘制造者的怒吼聲。

“哇哦~”

羅夏驚嘆地看著這一幕，這才回答菲歐娜的問題，“機械之魂竟然能幫我無視距離地對目標施法，這簡直太神奇的。”

“不可能！！！”

菲歐娜否定了這樣的說法，陡然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瞪大眼看著他，“你剛剛對沙丘制造者施法了？”

“對啊。”羅夏嘖嘖有聲，“機械師可真有趣！”

是嗎？

菲歐娜一時間有些茫然。

一階機械師可以施展兩個術法？機械之魂可以無視距離施法？

她怎么就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