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喝了一口茶水，被略微有些苦澀的味道刺激得皺了一下眉頭，而后感受著一種很獨特的微酸和微甘在口中蔓延，感覺很是滿意。

他在沙發旁的小鋼凳坐了下來，將茶杯放在小圓桌上，雙手搓了搓臉，而后交叉著放在膝蓋上，認真地看向老煙桿。

“當時你讓我告訴你關于精靈的去向，說有條件可以隨意提。”

“我說我想跟你學習一招半式，哪怕是自由軍團的技藝會帶來明面上的一些困擾，我也不在乎。”

“你答應了。”

羅夏的聲音很是溫和，表情平靜，只是陳述著事實。

“后來我來到庇護所，被安排加入教會，我沒得選。”他微微嘆了口氣，“我不能選擇我是不是要加入教會，也不能選擇你們是不是會住到我的樓上。”

“教會并不欠我的，但他們教了我很多知識，我很感激。”

“你欠我的，你允諾過的，但你甚至可能已經忘了。”

“老煙桿……”

羅夏認真地看著她，“這段時間我認識了很多教會里的人，包括今天見到的梅琳達修女，他們都在教會里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我從未向教會透露過任何一點關于你們的信息。”

“我想我對這份相遇的緣分是感激的，因此見識到了世界另外的一面。”

“你不能否認我對教會的隱瞞會給我帶來不好的難以預料的后果，我是承擔責任的。”

“那么，我認為我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不是嗎？”

他直視著老煙桿那雙桃花眼，表情真誠，語氣真誠。

老煙桿似乎依然沉浸在剛剛羅夏施法的震撼中，只是說著，“你的進步比我想象的要快太多。”

羅夏沒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她。

老煙桿終于是吐了口氣，認真地答復著羅夏的問話，“是的，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和反應。”羅夏溫和地說著，“你將一切都編織入計劃之中，不放棄每一個細節可能帶來的效果，不斷地影響著每一個可能影響的變量，不斷地讓事物變化朝著自己想要的成果推進。”

他抿了抿嘴，“但你今天在教會高層齊聚的地方看到了我，你發現有些事失控了，你開始慌了，對吧？”

老煙桿的眼睛瞇了起來，仿佛是想隱藏自己的想法，本能地向后靠去，她的豐腴雙腿有些不安地交疊在一起。

她不知道，羅夏此刻眼中的一切都仿佛進入到了一種難言的意境之中。

恒定平靜，卻又洶涌澎湃。

這是他對于‘術法·小雞快跑’的獨特感悟，一種人與自然交融的獨特韻律。

在這個韻律之中，樹葉飄落的信息會被放大，更不用說擁有著極其復雜且每時每刻向周遭釋放龐大復雜信息流的人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老煙桿在自然之中的位置，能清晰地感受著自己和老煙桿之間獨特的‘勢’的律動。

原來。

小雞快跑可以不只是一對雞腿，甚至可以不是針對自己雙腿乃至身體運動的韻律，也可以是談話言語的律動。

這種感覺太微妙了。

羅夏在說話，也處于一種無形的施法狀態。

他能感覺自己像是一把玩具水槍，正對著老煙桿的心房biubiubiu地射擊著，激蕩得對方驚顫連連，心房仿佛花苞一般層層疊疊地被打開。

而后盡數坦陳在面前。

這種很獨特的施法，甚至運用到了‘活化沙海’和‘禱告’這兩個領域羅夏所有會的一切知識和感悟。

“但我不這樣看的，老煙桿……”

羅夏的語氣愈發地誠懇，誠心的誠，虔誠的誠。

“事物一直都在變化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倘若你拼盡一切將所有的線都拉得緊繃，沒有了余地，它就徹底失去了容錯的彈性。”

“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都會讓你像蛛網上的蜘蛛一樣緊張，這其實是不對的。”

“對我是這樣。”

“對你也是這樣。”

羅夏目光幽幽，話語未停，“我知道你進入到庇護所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只耕牧精靈……”

“你說錯了！”老煙桿猛地打斷了他。

她仿佛是窒息了好久一般終于得到喘息的機會，打斷的語調不由自主地尖銳了許多，整個人順勢調整著坐姿，甚至有些不安地撫平了正對著羅夏方向的旗袍裙口。

她仿佛是得意于終于抓住了羅夏的錯誤，雙手抱胸地好似高傲模樣，在羅夏沉浸的意境里，卻傳遞出了防御戒備的姿態信息。

“自從摩·山末出現在這里，我就知道他一定知道我的目標是耕牧精靈，我就知道他一定會把這只精靈制作成一個陷阱，等著我跳進去。”

哦豁~

也就是說，你們不打算在神靈誕辰大型儀式上搞事了？

羅夏心中一松，卻陡然感覺對方向自然釋放的情緒信息激烈到了極高的程度，排山倒海地朝著自己傾沒過來。

他目光凝重地看著對方酒紅色紅唇里緩緩吐出地一字一句。

“所以我就將計就計，反手給他挖了個坑！”老煙桿冷笑了一聲，“我幫山門公爵聯系到了帆船公國的人，他們今天終于是來到了庇護所。”

“你猜，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在什么時候搞事？”

羅夏猛地一滯，有些不確定帶著一絲期待地問道，“神靈誕辰？”

老煙桿嘴角微微勾起，得意地挑了挑眉。

好了。

羅夏懸著的心這下子真的死了。

媽耶~

自由軍團在神靈誕辰搞事，他還多少能指望點老煙桿能手下留情，但帆船公國的人，唔，他知道以老煙桿的手段，帆船公國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老煙桿在這件事里的影響。

也就是說，這些人可能真的不認識自己，這次他真的要死了啊！

“帆船公國的人真的膽敢在神靈誕辰搞事？他們怎么敢？”

老煙桿嘿嘿冷笑，終于是放松了下來，端起羅夏剛剛遞給自己的茶水喝了一口，挑了挑眉，“你泡得不錯！”

“謝謝，但是你還是說神靈誕辰時候，他們為什么敢？”

老煙桿冷笑著看著羅夏，“至于具體發生了什么，你又不是我們自己人，為什么要讓你知道呢？”

“羅夏，放聰明點吧，這件事不是你可以摻和的。”

羅夏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我剛剛就說了，有時候我真的沒得選。梅琳達修女挑中了我，打算讓我參與進來，說是教會圣地要求各地區教會舉辦神靈誕辰大型儀式的時候要有更多的新生代和民間信徒參與……”

站在一旁的債鳥沒忍住，噗呲笑了出來。

她其實剛剛一直在經受著羅夏無形施法的影響，甚至因為她這種本質上就是偏重‘人與自然’的占卜側修行者，對羅夏制造出來的那種影響更為感受深切。

就很難受啊。

她一度感覺自己距離羅夏的心非常近，卻又非常遠，那種感知上的錯位堵得整個人開始發慌，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了。

結果在這么一個時候，她徹底感受到羅夏破防了。

是的，破防了。

別看依然一臉平靜只是微微表示無奈的樣子，羅夏這時候的內心都破防了，整個人瘋狂的散發出一種‘我招誰惹誰了啊’的委屈巴巴的信息。

這讓她實在沒忍住，感受著羅夏內心心防大開暴露出來的這份信息，笑了出來。

羅夏有些無奈地轉頭看了眼齋鳥，“好笑嗎？”

老煙桿冷笑了起來，“自找的！”

說著，她優雅地站了起來，彎腰拾起煙桿，搖了搖點燃，啜了一口，吐著煙氣，透過煙氣看著羅夏，“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我也沒話說，我這次正式向你宣告，我放棄將你招募到我們自由軍團陣營的想法，以后……”

她的話還沒說完，窗外街道陡然傳來一陣聲響。

一輛車停在樓下。

老煙桿快步走去，悄悄用煙桿挑開一丟丟的窗簾，愕然，“梅琳達修女？她這時候來干嘛？”

說著，她連忙看向齋鳥。

齋鳥也是反應迅速，手中握著一個指針盤看著，目光凝重，“針對我們來的！”

“？”老煙桿不由得有些疑惑了。

羅夏卻是嘿嘿笑了起來，“你剛剛沒聽到我說什么嗎？教會圣地希望有更多的民間信徒參與進來，讓我猜猜，梅琳達修女第一時間會想到誰呢，噢，一定是如此虔誠到主動提供祭祀用品的花茶香水商吧？”

老煙桿這時候也繃不住了，不敢置信地與齋鳥對視了一眼。

“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羅夏樂了，“看來一起面對帆船公國那些人的，也包括你們吧，對了，他們認識你們嗎？”

老煙桿翻了個白眼，瞪著羅夏，“那群人里可是有高序列的施法者！有趣嗎？”

羅夏只是嘿嘿笑著，“自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