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羅夏。”
羅夏表情古怪地走上前，想著要不要裝作不認識這兩位，沒想到老煙桿先打了聲招呼，以免打亂了對方有可能的某些計劃。
于是他不得不回應道，“羅莎琳德（老煙桿）、哈莉（齋鳥），你們好啊。”
說起來，這倆人的名字，還是齋鳥妹妹用占卜術亂翻書籍定下來的假名，是老煙桿要求她占卜出接下來能給她們帶來幸運的名字。
至于本來的名字，她們是不敢在這兒拿出來說的。
齋鳥的齋，本身就是一種宗教用語，而且還不是機械女神教會這邊的用語。
齋是神靈賜予虔誠教徒的美食或者干脆是神靈自己的飲食的意思，鳥就是飛過來偷吃的意思，合起來是‘跑到神靈碗里偷吃飯的小鳥’，在宗教語境里，意為‘神靈的古靈精怪的女兒’。
有種破風小棉襖偷偷將小手伸進老登外套里偷錢，老登卻笑瞇瞇地當做不知道的美感。
老煙桿同樣有問題，問題出在‘老’這個字。
這是妥妥的遺忘之地的風格，老代表的是德高望重的意思。而用物品來命名自己而不是本來名字，是跟‘圣光’一樣，表示沒有自我已將自我奉獻給了信仰的意思。
所以老煙桿的代號是煙桿，老代表著她是遺忘之地最頂尖的那些長老之一。
這個世界太講究出身和身份，以至于名字和姓氏天然都帶有著極其強烈的意義。
“你們認識？”梅琳達修女好奇地打量著羅夏，顯然她早已在老牧師尤金·山門的介紹下知道了羅夏的長相。
“我們是鄰居，我的店鋪就開在他家樓下，街道禱告廳旁。”老煙桿笑著說道，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羅夏，“我本以為我認識的羅夏只是個普通的街道副禱告牧師，沒想到竟然也會參與到我們教會的大型禱告儀式中來。”
“噢，并沒有。”梅琳達修女聲音有種溫柔雅致的力度，綿綿地又很有感染力，“他即將成為我的學生，顯然是耐不住等到儀式結束，先找上了我。”
老煙桿都驚呆了。
混得這么快的嗎？
這才進入庇護所幾天啊，而且還是普遍被歧視的荒野流浪者出身的人，怎么就要成為地區教會修女院院長的學生了？
而且……
羅夏怎么變得這么白了？
總不會是機械女神真的給他賜福了吧？
不！
不對！
是那只精靈！
老煙桿眼中精光一閃，繼續笑瞇瞇地跟梅琳達修女聊了幾句，“既然您的學生來找您，我就不打擾了，您所提及的香水我們會盡快奉上的。”
梅琳達修女雙手合十，“感謝你們如此虔誠的贊助，愿圣光機械女神庇佑你們。”
老煙桿和齋鳥齊齊回禮，向外走去。
梅琳達修女沒再看她們，招呼著羅夏往某個角落走去。
這里到處都是人，舉目望去，有很多過來打下手的灰袍，藍袍的足足有十幾個，更高位階的紅袍都有三個，至于代表著地區主教的暗金袍，沒有看到。
這些人有的圍在沙盤前討論著，有的對著一臺機械指手畫腳，有的為經文里的某一句話的語調辯駁得面紅耳赤……
梅琳達修女來到教堂隔壁的一個教職人員休憩的聯排小屋的一間，這才收起笑容，滿是嚴肅。
“尤金·山門牧師極力向我推薦你，稱你是極其虔誠的信徒，在進入教會不到十天里，刻苦鉆研《救贖一切災厄圣光機械女神》禱告文，并得到了機械女神的恩賜，得沐圣光。”
“他讓我不要讓你任由天賦浪費，要我對你有更多的引導。”
說著，她來到房間一側的神龕前，點燃了精油蠟燭，向神靈敬奉了一盤鮮花花瓣，這才坐到神臺旁的一邊，拿起一根層層嵌套小齒輪像是發簪一樣的東西，輕輕敲擊在一個小銅鐘上。
（（（鐺）））
“現在，我需要表現給我看看，可以嗎？”
問是問可以嗎，但她都已經敲了代表儀式開始的‘機械與自然科學之音交響齊鳴鐘’，這要是不開始禱告，那簡直就是褻瀆。
羅夏表情肅穆地點頭，緩步來到神龕前，仰頭望向高了頭頂十幾公分位置擺放的神像，雙手合十行禮，而后低頭開始念誦。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靈魂內經文禱告使用的韻律念誦，渾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浮現出朦朦朧朧的乳白色光芒。
不，不對。
這乳白色光芒甚至有種金屬的獨特質感。
也許可以稱之為白金色光芒。
梅琳達牧師有些詫異地看了眼，但沒有打斷羅夏的禱告，繼續一下一下地敲著鐘。
待到羅夏敲完，她連敲四聲，表示禮畢，這才恭敬放好禮具，轉過頭來時表情溫和了很多。
“我現在相信你是得沐神恩了，而不是尤金那種老滑頭一樣，給自己搞了個花里胡哨的東西。”
這……
羅夏都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只得安靜地站在一旁。
梅琳達又問道，“據說尤金還給你介紹了弗蘭克那個怪才，昨天還去上了一節課，跟你講了什么？”
羅夏想了想，認真地說道，“講述了兩大基本韻律之一的震蕩，從‘自然、人事、世間’之中的‘人事’開始講起，講解了‘人’代表的自我靈性、行為、欲求三部分以及‘事’代表的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世間三部分。”
梅琳達點了點頭，“弗蘭克雖然是個怪人，但毋庸置疑是我們地區教會里最博學的人，你得跟他好好學習。”
“我是沒有辦法像他那樣，將一切都完整構建出一套理論，我個人講究虔誠侍奉神靈，較為擅長的是禱告。”
“我能教導你的，也只有這一點。”
說著，她看了眼墻上的鐘表，“我有半小時的時間給你上第一堂課。”
兩人來到房間另一邊的桌椅坐下，梅琳達修女倒了杯清水給羅夏，便開始講述起來。
“很多人都說，機械女神已經六十多年沒有降下神諭和賜福，這其實是不對的。”
“作為至圣先師的祂，一直希望引導人們走向蒸汽科學的更深更遠領域，從未停止對我們的教導。”
“我們很難去闡述六十多年前機械女神已經抵達何等的領域，她從那時候開始，便不再以言語昭示世人，而是用更為神妙的靈性體悟傳遞。”
羅夏眨了眨眼，表示沒聽懂。
梅琳達修女笑著說道，“你一定是有幸得見機械女神，對吧？你剛剛念誦經文的韻律，更為原始更為神妙，這一定也是機械女神的引導，對吧？”
羅夏誠實地回答著，“有幸見過，但念誦經文的韻律是自然而然出現在腦海中的。”
“是這樣的。”梅琳達修女點了點頭，“這就是我說的靈性體悟，祂通過靈性傳遞的引導，類似于我們常見的不同個體之間用機械之靈溝通的辦法。”
“然而最大的問題就在這里……”
梅琳達修女嘆了口氣，“祂畢竟是一位女神，哪怕覺悟如祂這般如此，依然難以避免男女靈修之間的尷尬，于是只通過靈性體悟傳遞給女性。”
她看向羅夏，目光中難掩訝異，“你是我見過的第一位能得到祂通過靈修傳遞引導的男性。”
羅夏有些愕然。
但還是有些疑惑，“哪怕如此，為什么大家還是會說機械女神已經六十多年未曾降下神諭？”
梅琳達修女沉默了好一會兒，目光幽幽投向窗外的教堂，“那是因為教會歷史上出現了一位野心勃勃的修女，她認為大主教已經不能代表機械女神，能與神靈交流的修女才可以。”
“那是一場很可怕的內部傾軋……”
“教會內部一片混亂，最終導致了黑龍帝國邪惡侵入圣地神廟，讓教會進入最黑暗的時刻。”
“再后來人們對這一切諱莫如深，斗爭失敗的修女群體盡數被投入焚化爐處死，之后的修女們再也不敢有人提出自己能與神靈交感了。”
啊這……
哪怕是多次聽到這一段歷史，羅夏依然能從不同人口中得到不同的新料，簡直了。
事是這么個事，梅琳達修女點到為止，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她只是想讓羅夏知道，這就是與神靈交感，這就是神靈的引導。
“禱告，以及更進一步的禱告儀式，是與神靈交感，是接受至圣先師引導科研精進的最好的方式。”
梅琳達修女講述著禱告的重要性，“你現在有兩位老師，弗蘭克和我，但其實你應該知道，你還有個更強大的老師，她就是機械女神。”
“而倘若你要開啟這樣的教導課程，就需要通過虔誠的禱告。”
“我想我這位精修禱告的導師，更像是這堂課的助教，輔助你更懂得如何聆聽機械女神的教誨。”
她再度看了眼墻上的鐘表，顯然她有急需去做的事情，語速加快了許多。
“你剛剛念誦的經文，《救贖一切災厄圣光機械女神》禱告文是教會的牧師第一篇要學的禱告文，在我個人能領悟的層面上來說，它蘊含著‘治愈’、‘靜心’、‘幸運止厄’三個層次的原理。”
“我現在跟你講述最基礎的‘治愈’這個圣光特性。”
神靈都以靈性傳遞引導，顯然這是很難用語言直接明白的講述清楚的，或者說，倘若真的能用言語講出來，它就已經脫離了至理的本意。
梅琳達修女不斷地用各種形容去表述這一個層次的感悟，并直言自己說的一定是錯的，因為對的是講不出來的。
這一切只能讓羅夏去領悟。
當然，至圣先師機械女神的神靈感應引導，是虔誠信徒最好的福音。
“你不可能一蹴而就地去完成‘治愈’這個圣光特性，甚至一輩子都不一定能抵達這個層次的完整特性。”
“但你可以主動地去借助所有一切蘊含‘治愈’的機械，去感悟其中的至理，然后在機械女神賜予信徒的這篇經文禱告時，更好地去領悟出一些成果。”
“另外我還建議你更多去接觸‘更關注自身與自然韻律’這一類的機械，這有助于你更好地與神靈感應。”
羅夏愕然，“弗蘭克導師給我布置了一份作業，讓我借助蒸汽飛行靴去感悟人與自然之間的震蕩韻律，他還說他認為機械女神已經成了自然不可分割且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梅琳達修女眼睛一亮，“是的，照著這個做！”
叮叮叮~~~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設置的鬧鐘響起，于是不得不結束了這場教學。
“非常感激您的教導，梅琳達修女。”羅夏很是感激。
梅琳達修女笑著搖了搖頭，“你應該稱我為導師。”
哇哦~
這位女士簡直是羅夏穿越以來遇到的氣性最溫和的人，跟她的相處簡直太令人愉悅了。
羅夏認真行禮，再度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