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良辰家里來了兩位刑警，他們在和陳蕓說著什么。陳蕓和葉良辰都哭了。

夏離和蘇澤遠遠看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也不敢過去問。直到兩位刑警離開，夏離才壯著膽子過去。

“阿姨……”夏離也不知道該怎么問出口。

一向能說會道的葉良辰，此刻也什么都講不出來了。

那天，葉良辰的父親出車禍走了，警方初步判斷，是葉子濤酒駕，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桿子。

因為這件事，葉良辰好像變了個人，不像從前那么聒噪了，好像一直裝著心事，看上去呆愣了很多，讓夏離還有點不適應。

就這樣，他們一起讀完了小學，又一起步入了中學。

那是2003年，中學的最后一年。

葉良辰騎著自行車，在夏離家樓下喊她，“夏離！”

夏離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如今膚白貌美，和當年的趙然如出一轍。她剛剛洗完臉，從她臥室的窗子探出頭，朝下對著葉良辰賣力揮手，示意他，馬上下來。

夏余泯和那個女人所生的孩子是個男孩，如今也八歲了，特別粘夏離，但夏離并不待見他。

夏離還是不喜歡和他們一起吃早餐，背起帆布包，從餐桌上扯了兩根油條，就要往出溜。

她弟弟夏商看見了，沖廚房他媽媽大喊：“媽！我姐又跑了！快攔住她！她還要送我去學校呢！”

夏商的媽媽張文倩在廚房屋抽煙，一臉冷漠把頭探出廚房，朝夏離的背影喊：“夏離！送你弟弟去學校！”

但是，夏離已經跑沒影了。

下了樓，夏離騎上自行車，要和時間賽跑。

葉良辰心領神會，追了上去，“老巫婆又要迫害你?。　?

夏離使勁蹬自行車，“你滾！迫害你！蘇澤呢？”

張文倩跑到夏離屋的窗子，朝外望去，看到夏離和一個男生騎車飛奔而去，再喊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回頭跟她爸爸夏余泯告狀了。

夏商坐在餐桌旁的地上打滾，哭喊著：“我要姐姐送我去學校！不然我不去了！”

張文倩對此見慣不怪，接著去廚房屋，把剩下半根煙抽完，“你姐已經跑了，你要不怕你爸回來揍你，你就耍！”

夏商怕夏余泯，平時沒少挨他揍，而且下手特狠，但他從不打罵夏離，這讓夏商更加嫉妒夏離。

此時，夏離和葉良辰騎車到了蘇澤家院外。

“蘇澤！”

他們叫了幾聲，沒人回應。

夏離道：“他是不是又去撿瓶子了？”

葉良辰道：“走，找找去！”

他們便騎車，奔學校的方向而去。

在學校門口旁邊不遠處的廢品站，他們終于追上了蘇澤，他正推著車，車后座夾著一大蛇皮袋飲料瓶子，正要進廢品站大門。

他們騎車到蘇澤跟前，下車來，看著他。

夏離道：“蘇澤，你不要撿這些了！”

蘇澤沒有回話，面無表情，推著車去找收廢品的老板。

夏離繼續道：“你要再撿，那我明天陪你一起撿！”

蘇澤這才駐足，冷冷看著她那張白凈好看的臉，“你別鬧，行嗎？”

蘇澤把車停在稱旁，老板走了出來，腦袋禿的油量，長著一雙精明的臉，一見又是蘇澤，笑道：“今天收獲如何？”

蘇澤道：“還可以！麻煩您給多算點！”

老板精油子一個，嘴上好好好，數瓶子的時候，手里卻玩著小把戲，被一旁看著的夏離發現了，推著車過來。

“老板，這個是大瓶子，頂那種礦泉水瓶子三個吧！”

老板一看，蘇澤還跟著來了兩個同學，三個人，三雙眼睛，他今天恐怕不好糊弄了，“小姑娘，這種大瓶子，頂多也就是兩個！”

夏離討價還價，“兩個半！”

老板拿她沒辦法，畢竟夏離那么漂亮，聲音也很甜美，他一聽那聲音，整個心都化了，“小伙子啊，你可真有福氣，有這么好的朋友，就算你兩個半吧，我吃點虧！”

10

夏離聽完，很滿意地笑了，甚至驕傲地看蘇澤，心說，看我多厲害，像他傻傻的只知道撿瓶子，對老板的點數也漠不關心，那人家肯定會在其中玩貓膩，吃虧的是他自己！

可夏離看不得蘇澤被任何人欺負，他是木頭人，但也只有她可以欺負蘇澤，其他人不行。

從收廢品老板那里拿了一疊臟兮兮皺巴巴的紙幣，蘇澤隨手揣進口袋，和夏離、葉良辰一起往出走。

三個人推著自行車，進了旁邊不遠的學校。

這時候，進校的學生絡繹不絕，他們三個人很快就被淹沒其中。

到了停車棚，停好自行車，葉良辰道：“放學，咱們去找地方放松一下??！”

夏離一聽到玩，就開心地又蹦又跳，扯著葉良辰的校服袖子道：“好??！好?。∪ツ睦锿?？”

葉良辰本來也是想討夏離開心，看她每次都高興成這個樣子，他心里別提多美了，馬上又洋洋自得的樣子，“去擼串，戳臺球，怎么樣！”

夏離雖然不會打臺球，但她對學習之外，自己不擅長的一切都很感興趣，被葉良辰帶的，現在也能馬馬虎虎來兩盤了，“好啊！蘇澤，你也去，必須去！”

但蘇澤對這些并不那么上心，“我……就算了吧?！?

夏離不高興了，過去又扯著他的校服袖子，搖了起來，“不行！你必須去！”

葉良辰也說：“蘇澤，你就當去陪夏離，我請客，放心，不讓你花錢！”

夏離高興蹦跶，“你看，咱倆認識葉良辰這個大款，簡直要被他包養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哈哈哈！”

葉良辰玩笑道：“唉！我可不是什么大款，至少現在還不是，等我以后賺了大錢，放心，你倆吃喝都不用愁！”

夏離推了葉良辰一下，“你行嗎？葉老板！”

葉良辰立馬又精神起來，“有什么不行的，我葉良辰將來一定比你們有出息！”

“哼！吹吧你！學習一塌糊涂，拿什么賺大錢！”

“你沒聽過那句話嘛，學習好的，將來都去給那些學習不好的打工了！”

“誰說的？”

“就咱副校長??！”

“哦。”夏離沒有反駁，因為副校長也是他們的化學老師，確實是一個敢說敢干的女老師，長的就很彪悍，行事作風也很剛強，確實有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只是她確實不記得了。

回了班，夏離和女同學結伴去廁所，葉良辰出去找別的班同學約籃球賽了，蘇澤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發呆。

突然，有一個男生把手伸進了蘇澤的口袋，從里面掏出幾張臟兮兮皺巴巴的紙錢，揮舞著，對全班吶喊：“咱們班的蘇澤同學，每天都去撿垃圾賣，瞧，這是他的戰利品！”

這個男生是個碎嘴巴，平時總喜歡挖苦別的同學，大家也都知道他的德性，但還是會看被他盯上的人出丑。

蘇澤面無表情，“給我。”

碎嘴男生道：“你家是不是很窮??？”

“給我?！碧K澤不想與之計較。

“真的，要不全班同學給你募捐點錢，求你別去撿破爛啦，給咱們班丟人！”

“給我。”蘇澤只是簡單重復著這句話。

“要不這樣，我以后把買水喝完的空瓶子給你，你收好，夠你賣點早飯錢了，但別去撿破爛，你身上每天都臭烘烘的，同學們不好意思說你，你得自覺點吧！”

這時候，夏離從廁所回來了，站在教室門口，聽到了，也見到了這一切，她知道自己一個女生，不該為蘇澤出頭，但她心里不答應，過去從碎嘴手里奪過那幾張皺巴巴的舊錢，遞給蘇澤，幫他找回面子。

“他沒偷沒搶，管你什么事！如果同學們誰買了水，麻煩喝完了把空瓶子給我，我喜歡收集空瓶子，謝謝大家！”夏離白了碎嘴一眼，回了座位。

碎嘴誰都看不慣，想著怎么跟夏離身上找點樂子，有機會羞辱她一番。

葉良辰手里轉著籃球進來，見情況不對，大嗓門道：“怎么了？夏離，有誰欺負你嗎？”

夏離生氣，耷拉著臉，但不想挑唆同學關系。

葉良辰知道碎嘴特別招人煩，但那種人就那樣，就算揍他一頓也無濟于事，路上走著走著還有可能踩到狗屎呢，更何況是千人千面里，偶爾冒出這么幾個討厭鬼呢。

他只是過去和碎嘴打聲招呼，“你要沒事干，中午和我打球去！”

碎嘴惡心人也挑人，他不想招惹葉良辰這種社交大牛，半個學校都和他臉熟，招惹這種人等于自討沒趣，便乖乖走開了。

葉良辰坐到蘇澤前座，側身問他：“沒事吧？”

蘇澤遙遙頭，不想再深究這件事，反正也沒什么。

“放學去喝點，什么都別往心里擱！”

蘇澤強顏歡笑。

上課鈴聲響起，葉良辰回了座位。

中午飯后，葉良辰約了人在籃球場打球，蘇澤打球太木，需要別人給喂球，沒人愛跟他一波，就得葉良辰在場時候，拉著他一起才行。葉良辰本來打球就獨，給蘇澤傳球全憑心情，所以蘇澤大多時候都像多余人一樣杵在那里。

付晶晶陪夏離坐在場邊，看他們打籃球。

付晶晶一直盯著蘇澤看：“那個木頭人，你喜歡他什么？”

夏離拖著腮幫子，看蘇澤看得入迷，迷之微笑道：“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付晶晶咂咂嘴：“沒有。”

“所以啊，等你喜歡上一個人再說?！?

“你的意思是，喜歡是不受控制的？”

“算你還不傻！”夏離傻笑道。

“我看，是你傻吧！那個木頭人，能給你什么？你是無私奉獻嗎？”

“你真的不懂，也沒法和你說那么清楚，等你喜歡上誰，我再和你理論。”

付晶晶猶豫道：“如果，我有喜歡的人呢？”

夏離八卦看她，“誰?。靠旄嬖V我！我可什么都不和你隱瞞！”

付晶晶詭異一笑，“騙你的！”

“唉！你這個人，真不夠意思！算了，以后不和你玩了?！?

“真的，逗你玩呢，我怎么可能那么幼稚，去喜歡一個同齡人，而且還是在學生時代?！?

夏離想，這確實有點像付晶晶的風格，她是絕對現實主義者，誰能給她帶去利益，她就奉獻給誰，“所以，你是喜歡有錢的大叔嗎？”

“也不一定，還得看感覺。”

“那不還是需要愛嗎？”

“當然！你真以為我傻??！愛的前提，是有資本，選擇資本的前提，是得有愛。”

“你這要求也太高了吧！這輩子注孤生！”夏離呲牙咧嘴道。

“反正，比你那種幼稚的，盲目的喜歡，要高級多了！”

夏離撇撇嘴，“哼！哼！”

快上課了，四個人一起往教室走。

葉良辰一身臭汗，玩得很是盡興。

蘇澤沒怎么出汗，他也沒怎么投入。夏離和付晶晶都跑到他身旁去了。

葉良辰道：“你倆跑什么，我身上很臭嗎？”

付晶晶對于這種直男，真是頭疼得厲害，想給他留點面子，他還上趕著找不自在。當然，她也不夠了解葉良辰，他從小就夜郎自大，面子對他來講一文不值。

夏離大笑，“葉良辰，你臭的像豬一樣！”

葉良辰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的臭汗，眉頭一皺，“真的嗎？我比蘇澤還臭嗎？”

蘇澤面無表情，他總是無辜躺槍。

付晶晶笑，“蘇澤是香的！”

夏離也笑了，“蘇澤是香的嗎？哎呦！付晶晶，這是愛情的力量！”

付晶晶推開夏離，玩笑道：“你滾！低俗！”

葉良辰一臉無奈，在夏離面前，什么話題都能扯到蘇澤身上，他就是個佐料，永遠上不了夏離的臺面。于是，他獨自走開，去廁所的洗手池洗把臉。

蘇澤先和夏離、付晶晶回了教室。

放學后，三個人去自行車棚推各自的自行車。

葉良辰問夏離：“怎么沒把付晶晶叫上啊！”

夏離道：“人家不愛和咱們一起玩！”

“為什么？”

“眼光高！”

葉良辰沒聽懂，“都是同學，非得和富二代玩嗎？”

夏離不想聊付晶晶，“蘇澤，你別跑啊，你不去，我也不去！”

蘇澤確實有不去的想法，被夏離一眼識破。

葉良辰道：“蘇澤！你別跑?。∥艺埧停愕媒o我這個面子啊！”

蘇澤認真道：“每次都讓你花錢?！?

葉良辰一臉無奈，“我樂意！你管得著嘛！少廢話！你跑，我打斷你腿！”

夏離故意撞了蘇澤胳膊一下，“沒事！走吧！”

蘇澤不想每次都白吃白喝，但他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所以每次遇到這種情況，他都不是很自在。

三個人，找地方喝酒擼串，完事就在旁邊的臺球廳玩起來了。

還是葉良辰和夏離先局，蘇澤坐在一邊旁觀。

打了不多會，旁邊一桌社會上的人，就盯上了夏離的美貌，其中一個長頭發的男人過來搭訕，“小妹妹，過來玩一局?。　?

葉良辰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小混混，過去道：“嘿，哥們兒，都是出來玩的，別找事。我請哥幾個，麻煩互不干擾，行嗎？”

11

長發男長的很難看，方方的臉，棱角分明，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兒。

他大牛眼瞪著葉良辰，“你誰啊？敢這么囂張！”

葉良辰始終一臉平靜，“哥們兒，認識濤子嗎？”

“石濤？”

“嗯?！?

“你認識石濤？”長發男一臉不可置信。

“好朋友，我們經常一起戳臺球！”

長發男一臉冷笑，他一伙的朋友也一臉詭異的笑，讓葉良辰感覺情況不妙，偷偷給蘇澤使眼色，讓他趁機帶夏離趕緊跑。

“你過來！”

長發男和他的那群朋友，帶葉良辰去了臺球廳后面的廁所。

夏離有點心慌，怕別鬧出什么事情，拉扯蘇澤的衣袖，“怎么辦?。俊?

蘇澤在想，這些人不好惹，和他們動手，完全沒必要，下下策就是趕緊溜之大吉，目前麻煩的是，葉良辰被他們給帶走了，丟下他會更加危險，只能先靜觀其變，見機行事。

正想呢，葉良辰從臺球廳后面狂奔出來，大喊：“快跑！”

這下，蘇澤的擔憂解除了，立馬拉著夏離往出跑。

出來之后，外面突降大雨，夏離有點猶豫，停在了門口。

蘇澤站在雨中，沖她招手，“夏離，快跑啊！”

夏離知道情況危急，一面很怕淋雨，另一面是被人圍追堵截，她似乎沒得選。這時候，葉良辰已經堵不住那些人了，也跟了上來。

“夏離，快跑！”

一聲令下，夏離沖進了雨中。她感覺耳朵開始“嗡嗡”的響，就像在她耳旁放錄音機一樣，她漸漸聽不清楚周圍的聲音，視線也被雨水淋得看不清路面，腳下又猶豫著停下了。

但身后那些人，根本沒想就此罷休，葉良辰還在盡力拖延，與之纏斗，可畢竟雙拳難敵眾手，已經沒法再給夏離創造緩沖空間了，他們就要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