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洛陽西南方向，穎川城外，頭戴斗笠的葉燼緩緩走向城門口。

“站住！”

““節”“傳”！”

兩名士兵持戟擋住了葉燼的路。

此時的葉燼一身道袍，看起來很可疑，因此他們要查看身份憑證。

望著身前一臉嚴肅的兩名士兵，葉燼脫下斗笠，將將憑證遞了上去。

“貧道張角，路過此地…”

“張角？！”其中一名士兵聽到這名號，當即大吃一驚，趕忙一臉歡喜地迎了上來。

“您是大賢良師？！”

葉燼微微頷首。

看到這，那士兵當即納頭就拜。

“多謝天師符水，救了我一家老小。”

“嗯？”葉燼眉頭緊皺。

“五年前，我被子舜大哥（張梁）所救，當日便已發誓，此生寧死要報此大恩。”

“天師，您既已到此地，便讓我為您效犬馬之勞吧。”

瞧見中年士兵一臉虔誠的模樣，葉燼微微嘆了口氣，將他扶了起來。

“罷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言罷，葉燼準備進城。

然而，看到這里的動靜，城墻上的士兵很快就聚了過來。

“天師！×N…”數十士兵納頭就拜，而周圍百姓見此情形，也紛紛聚了過來。

瞅見查個身份鬧出來那么多麻煩，葉燼抬手戴上斗笠，打了個手勢。

不過數秒，周圍就多了十幾個衣衫各不相同的青壯年。

“讓一讓，讓一讓…天師，天師…”

在他們的攪局下，葉燼迅速離場。

入了城，葉燼直奔荀府，投上拜帖。

現在他還不是天公將軍，也不是黃巾軍首領，因此沒必要畏畏縮縮。

入夜，葉燼被請進府內大廳。

在燭火下等待片刻，腳步聲傳來。

“踏踏~”

“天師請坐，慈明（荀爽）久聞先生大名，快請坐…”

在這老人的招呼下，兩人入座。

“請飲茶，天師此來有何事？”

“呃…”不等葉燼說話，一利箭于黑暗中呼嘯而過，直奔面門。

電光火石間，葉燼匆忙發動“宿命”。

只一瞬間，他發現周圍的事物慢了百倍不止，只輕輕一避，便躲開了箭矢。

“錚~~”箭矢沒入墻中，微微晃動。

“天師？！”瞧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荀爽騰地一下起身，臉色大變。

“我無事。”起身安撫一句荀爽，葉燼看向客廳外，目光微凝。

“何人暗箭傷人？”

他已經死過十幾次，對這種事很有經驗。

面對危機，他心中根本掀不起多少波瀾。

瞧見“張角”如此鎮定，一旁的荀爽心頭暗暗吃驚。

果然不愧是“天師”，如此心境，必成大事！

“踏踏~”一青年怒視葉燼，走入室內，手中還持有剛才行兇的弓箭與箭矢。

“休若？！”荀爽很是驚詫。

他萬萬沒想到，襲擊“張角”的竟然是自己人。

心頭一陣不解后，荀爽趕忙打圓場。

“天師勿怪，小子失手…”

“賊子，這一箭沒中算你命大，哼。”說著，荀衍（字休若）看向荀爽，臉色陡然恭敬。

“叔父，此人居心叵測，還請叔父速做決斷。”

在場幾人沒有一個傻子，都知道張角有多危險。

荀家士族中，大多數族人都效忠大漢，而可能威脅大漢統治的張角便是他們的敵人。

瞧見荀爽保持沉默，似乎是對這事還未想清楚，葉燼率先開口了。

“如今天下民怨載道，非我之過。”

“所謂禍患，乃是咎由自取。”

“哪怕今日死一位張角，日后也會有無數張角出現。”

“此來我只為問一事。”

“荀府之內，何人效忠大漢，何人效忠大漢百姓？”

聽到這話，兩人都是一愣。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屋外傳來輕微腳步聲，又有數位青年走入客廳，躬身行禮。

“叔父。”

“文若？”看到為首的青年，荀爽眉頭一擰。

“兄長，還不快給天師道歉。”青年荀彧（字文若）佯裝慍怒，向身側的荀衍道。

“呃…小子多有失禮，還請天師勿怪。”遲疑一瞬，荀衍立刻向葉燼躬身道歉。

在荀家小輩里，數荀彧主意最多，也最能考慮到全局。

因此哪怕荀衍是兄長，在大多數情況下，他還是會聽荀彧的建議。

望著這位身材挺拔的儒雅少年郎，葉燼眼神釋然。

這時候的荀彧最多十七八歲，雖不如日后老道，但應當足矣為他想個辦法了。

“老先生，看來此來我要找的人…就是他了。”撇著荀爽，葉燼淡淡道。

等葉燼帶著荀彧離開，荀衍立刻對荀爽進言。

“叔父，決不可讓此人活著離開！”

“休若，唉~你啊…”荀爽搖了搖頭，看向其余未說話的小輩們。

“爾等且記住，張角此人，決不可死于荀家之手。”

“為何？”荀衍眉頭一擰，有些不服。

“過幾日休沐，你且去村野坊間打探，便知緣由。”擺了擺手，荀爽一臉疲憊，示意他們都離開。

如今張角死在誰手上，誰就要倒霉。

那么多百姓信奉太平道，誰敢殺這個燙手山芋？

那怕是各地的官員，現在對張角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敢先抓捕張角，百姓們必然會立刻反撲官府，后果不堪設想…

一刻鐘后，荀家后花園，朦朧的月光下，二人行走于園內，只能隱約看到身影。

“文若，近日我遇一夢魘，想尋人解夢。”

“天師且說。”荀彧腳步一頓，而后繼續走著。

“倘若天下百姓揭竿起義…”

葉燼這句話剛說完，荀彧就停住腳步，臉色凝重。

“文若，若起義必敗，有何方法保全他們。”

聽到這話，荀彧看向繼續行走的葉燼，快步跟了上去。

“天師，您不覺得這百姓太多了嗎？”沉默一會兒，荀彧回應道。

站在士家角度，他所忠于的是大漢，并非大漢百姓。

聽到這話，葉燼有些失望。

他很希望荀彧能偏向百姓一點兒，但似乎…大漢對他更重要一些。

也難怪日后荀彧死時，仍忘不了他的“大漢”。

“戰爭，固然能消滅饑餓，但大漢不缺糧食，何必苦一苦百姓？”

“各地士族豪強積聚糧食，囤積居奇，若是從他們手中…”

“萬萬不可！士族豪強斷不可招惹，若是讓士族聯合起來，招募兵勇，起義軍必然速敗。”荀彧當即否決。

“呵，速敗？”葉燼冷笑一聲，停下腳步，看向荀彧。

“倘若是數百萬義軍同時起義…”

此言一出，荀彧當即腳步頓住，頓感毛骨悚然，脊背發涼。

以現在大漢的腐朽程度，百萬義軍由各地同時起義，不出一月就能改朝換代，士族豪強根本來不及招募兵勇，就會被全部掠奪襲殺。

而荀家，也是士族豪強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