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寶林肌膚泛著一種迷人的釉白，仿佛用亮光一照就會變得透明起來。

林宴用余光有時候稍微掃視，便能看到微分的浴袍下，筆直玲瓏的鎖骨猶如輕舟泊于白雪冰面。

那景象似繪畫大師的潑墨。

雪嶺霧隱，山頂隱約有寒梅綻放，孤艷高絕。

“竟然沒什么感覺，這到底是身體缺陷還是修行《玄冰神掌》的原因。”

間或一念，林宴又專心致志起來，他的指尖揉捏敲打著姬寶林小腿，她身子輕微顫栗了一下。

“明心見性，小宴子只不過是太監。”姬寶林這樣想著，她繼續話題，“巫就是所謂能以舞降神的人。上古的時候主管奉祀天帝鬼神、為人祈福禳災，并兼事占卜、星歷之術。所以巫神道和青神道一樣，也有很多修行分支，比如占卜、風水、星象等，主流則是降神。你可以理解青神道的戲。巫和‘神’的通聯需要有一個載體。”

林宴靈光閃現，“是儺面？”

“嗯，就是儺面，儺面和戲的臉譜一樣，五花八門，求雨、祈福、避災，都有不同的儺面。舞蹈、禱詞加上其它的一些輔助道具，便可以‘通神’。神道的力量就是他們對敵手段。而且和青神道戲的入魂一樣，極度消耗精神力。”

“具體的境界劃分呢？”

“你很感興趣？”

“對不知的事情有好奇心、探索欲，這是人之常情呀！”

“也對，我只知道巫神道‘降神’這個途徑的下三境劃分，九品叫祭舞，應該和戲的‘四功’、‘五法’差不多！”

“寶林很了解戲？”

“我和陳才人關系很好！”

林宴點了點頭。

她繼續說道：“八品是秘瞳，七品則為通幽，再往上就不知道了。”

“寶林覺得七大神道那個最厲害？”

“這個問題就不好回答了，我覺得是相互克制，整體而言，還是武神道。最好的判斷依據就是青神道戲、巫神道的‘降神’都能借用神道力量，而武神道則不能。境界越高，同境當中其他神道修者對應武神道修者越是困難，都能想象到武神道修者一旦進入神道領域，掌握神道力量，將是何等毀天滅地景象。”

“我要好好練功！”林宴說道。

姬寶林笑了笑，眼神里面明白無誤的意思是“練好功不也是太監！”

自然不是歧視，只是自古至今，哪有太監成圣的先例。

亥時，總算對當今神道修行路徑有了相對客觀認識的林宴離開冷宮到了尚膳監偏僻一角的直房。

打清水凈手洗臉。

林宴取數滴魂血，角色帶入，煉制鼓上騷。

不久之后，鼓上騷躍上房梁。

林宴雙手虛空一按，銀絲迸濺沒入虛空，他指尖錚錚作響。

西郊荒林中。

影儡美猴王疾掠。五尺身高，奔突的小猴下一刻身形炸開，似化為了通天的魔猴。

宮內的直房中林宴手指挑抹彈按，西郊荒野下影儡施展猴拳，靈動的拳法竟打出了滔天威嚴。

以魂血、神道力量煉制，猴王越來越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桀驁氣息。

一套猴拳下來，影儡又找了木棍在林宴操控下練習《四門棍法》，之后適才閃轉騰挪，到了河岸窩棚處。

視覺、聽覺共享。

林宴的心間響起梅子衿珠圓玉潤的唱腔。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怎能屬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論，一劍能當百萬兵……”

林宴翻白眼。

梅子衿武神道的修行上限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該讓猴王回來煉制一下！”

“回！”

銀絲錚錚作響，影傀臨空虛度，沒入夜色。

……

太安城，六扇門。

宋石魁身穿紅色巫袍，一張猙獰的儺面被戴在了臉上。

他口中念念有詞，難以言喻的氣息以他身體為中心彌漫開來。

明亮燈光下，六扇門殺手、捕頭眼中，那張儺面如有了生命。

宋石魁對著刑一刀點了點頭，繼而視線環顧，“走！”

他的身形飛出窗戶，消失在夜色中。

刑一刀、身穿黑衣的殺手緊隨其后，一道接著一道的破風聲響起在夜色。

影儡的身形越過明月清輝，猛地美猴王身形蜷縮，落在樓宇飛檐落下的陰影中，徹底融了進去。

視覺共享，尚膳間的直房當中。林宴看到遠處有頭戴儺面，身穿紅色巫袍的男子以一種詭異姿態掠過長街。

人在空中，每當點地借力的時候，踮腳蹦跳，那姿態如跳大神一樣。然下一刻，身形就會御風而行般飄出數十丈。

“儺面，還有黑衣夜行人、捕頭，難道是六扇門，那個帶著儺面的人是宋石魁？”

林宴立刻假設兩種可能，第一，梅子衿在內的飄花宮弟子暴露了。第二則是對方尋找到了曹玉壺或者是蒼母教落腳點。

很快他便排除了第一種可能。

應對梅子衿，不至于讓宋石魁親自出面。

林宴權衡，是讓影儡跟蹤還是自己出宮一躺，一探究竟。以如今的輕身功法，從閻卷執勤的凈月監、浣衣監、尚膳監任何方向出宮都沒有太大難度，只要能保證天明之前回來，便不會有任何影響。

權衡利弊，林宴快速繪朱顏。

油彩描下，花臉花色從唇角向上蔓延，越過唇線、爬上鼻梁，覆蓋額頭。

林宴描了戲中‘凈’的花臉臉譜。

戲袍著身，他動若幽靈，消失向尚膳監深處。

開耳竅，聆聽四方動靜；開眼竅，洞若觀火。

施展“落鼓消聲”身法，如貍貓在行，林宴身影帶動的步伐沒有一絲聲響，空氣中所有的聲響都仿佛被壓入到了戲袍當中。

他無聲無息出宮。

……

西郊。

六扇門捕頭、殺手穿行在彌漫著污穢氣息的街巷，猛然有咳嗽聲響起，一名衣衫襤褸，手持竹棍的乞丐走了出來。

“什么人?”

“唉吆喂！”

兩方的人都似被嚇了一跳，對峙的氣氛中，乞丐顫巍巍說道：“原來是六扇門的大人，不知到丐幫的地盤為何？”

一名捕頭兇戾開口：“好大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丐幫地盤？造反呀！”

乞丐賠笑：“小的嘴拙，不會說話，請大人莫要見怪，敢問大人何事。”

“洪人離呢？”

“回大人，幫主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并不在幫中。”

“瞎編亂造，讓開！”

“大人，不能私闖民宅呀！”

“滾！”

“殺人呀！”

夜色中，老乞丐陡然喊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