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蒼穹漂浮著大片大片的云彩，月光從云層縫隙間潑灑下來，順著窗戶進入直房，勾勒出林宴站樁的身形。

他身穿短褂，自然站立，舌頂上腭，腹部內收。

配合呼吸，兩手從胯部上提到與肩平行的過程中，手臂似掛了重物，這使得整個周身肌肉，都在以一種快頻的節奏在不斷震動。

血氣凝聚，體內滾熱如沸，氣血的勁力又蔓延向四肢百骸，淬煉筋骨皮膜，身體毛孔舒張時，絲絲縷縷熱氣蒸騰而出，在頭頂形成一道氤氳霧氣。

林宴覺得筋骨皮膜的劇烈抖動下，一遍樁功下來，皮膚就會更加緊湊有彈性，這是在增長氣力和肌肉爆發力。

寅時末刻，尚膳監太監的叫更聲響起。

林宴口中噴出一條三尺有余的白氣，收功洗漱。

不久之后，神清氣爽的他到了膳房，將早點放入食盒，準備送膳。

鐘太后過生，宮內會有犒賞，多半都是綾羅綢緞，這些綢布則會被太監送出宮，變賣成銀兩。

如果是發賞銀，省了不少麻煩，皆大歡喜。

膳房內彌漫著喜慶的氣氛。

小桂子到林宴身側，低聲問：“昨晚如何？”

“自然是輸了！”

小太監一副就知道是這樣的神情，安慰說道：“好在太后過生，有犒賞，你也別多想。”

“你說的對！”

“到西十三院娘娘那邊，小心侍奉！”

林宴笑了笑。

晨光明媚，冷宮庭院間黃黃綠綠的樹木在春光里顯得格外清晰。林宴推開院門。

“娘娘，小的給您送膳了！”

“進來！”夾子音響起。

林宴快步進入廳內。

和寧武神一樣，雪妃身側也有宮女侍奉，每月有糧米、木炭、月例，可以自行開灶，這也是前日清晨，雪妃能摔掉早膳的原因。

宮女在給雪妃梳妝，林宴視線內是雪妃夸張的腰臀比例。

林宴贊嘆了一聲對方的柳腰。

女子風情如何，觀眼眸看靈氣，但最重要的在于腰，姍姍而行時腰部搖擺動太大，妖艷俗媚，可若是太小，又略顯小家子氣。

所以老饕們常說女子腰上有江山，指的是腰承上啟下，女子款款而行時即不妖媚又不顯俗，雪妃就有這樣的腰。

陳才人也有。

姬寶林遜色一點。

寧武神腰彰顯的是活力、彈性。

不經意間，林宴就做了一番對比點評。

自桌上銅鏡中能看到林宴的樣子，雪妃瞅見小太監視線飛快的向自己腰身撇了一眼，她心道“你也看出來了我腰好。”

皇宮內妃子注重個人衛生，畢竟這是事關富貴地位的事情，如果伺候皇帝的時候被聞到身上有異味，遭到嫌棄，十之八九便是被打入冷宮的下場，所以嬪妃們洗澡繁瑣，作為妃子，只需在浴桶中享受服務就可以了，但是太監宮女卻要不停忙碌，添加熱水，保證水溫，不停的灑香料，太監既要給妃子進行各個部位的按摩，還需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否則就會遭鞭撻掌嘴。

林宴看雪妃，實則已經觸犯禁忌，但雪妃眼瞧他相貌俊秀，昨日早間送膳時又機靈，便也沒有指責。

“小宴子，你在田公公下面做事？”

“是的！”

“可愿意侍奉本宮？”

林宴一愣。

“怎了！”雪妃問。

“沒顯卦呀！”

林宴內心詫異，口中卻是說道：“侍奉娘娘，這是小的福氣，就是太后過生，膳房最近忙碌，又沒有補充人員過來，小的生怕耽誤了娘娘用膳。”

“還是小宴子會說話，不像昨晚的太監，呆頭呆腦，你先回把，等過了這幾天，我會對田公公說！”

“娘娘慢用!”

林宴退出廳內。

沒有開卦，說明侍奉雪妃就是尋常小太監例行公事的職責，林宴很想知道自己修行“妙手空空”的手落在雪妃身上，會有什么樣的連鎖反應。

不過皇城要是發生什么變數，未必有機會。

想漲技能，有點難。

林宴到了姬寶林的十二院。

晨光從枝丫間落下來，光影籠在對方身上，流蘇隨發而落，垂上古典的長裙，下方裙擺如瓣，隱約露出了一雙套著深棕色薄襪的筆直小腿。

“小宴子來了？”

“嗯，昨日出宮，沒給寶林送膳。”林宴主動解釋。

姬寶林放下手中書卷，“是這樣呀，以為你還是去侍奉陳才人了。”

林宴笑了笑，沒有作答，兩人進入廳內，他拿食盒里面的糕點、膳粥，“昨日出宮，在街上看到鎮北王入京。”

記憶中沒有關于鎮北王的信息，林宴旁敲側擊。

姬寶林驚訝：“王爺也來了！”

“您和王爺很熟悉？”

“怎會呢，王爺常年在北境，日理萬機，也就是太后過生，適才回京。”

林宴明白了。

鎮北王和鐘太后、江皇后是一個陣營。

林才人、寧武神等人都是正隆皇帝的嬪妃，如果自己依據卦象得出的猜測正確，大魏又要變天了。姬寶林應該很快出冷宮，自己也將再一次獲得命格氣運。

“寶林慢用！”

“去忙吧！”

林宴走出十二院內。

寧淑妃還是在練功，他如今也釋然，皇權更迭，免不了刀光劍影，對方勤練不輟，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刻。

宮女還是兇巴巴的樣子，林宴也懶得多說話。

給徹底擺爛的十四院王貴人、十五院許才人送膳完畢，他回到直房吃過早飯，先是練習半個時辰的《蛇鶴八打》，繼而修行《嫁衣神功》、《妙手空空》技能。

鐘太后過生在即，尚膳監忙忙碌碌，田太監沒有現身，午間、晚間送膳時，負責現場的都是高陽。

黃昏時分，鐘太后過生時的犒賞如約而至，每個八品的小太監得二兩錢銀、兩丈綢緞。

…………

日暮蒼山，蒼穹漂浮著火燒云，天空如燃起來的火。

“咿呀”

一聲高亢嘹亮的戲腔洞穿云霄。

鐘太后過生，暢音閣的戲樓內人滿為患。

壽臺上坐有正隆皇帝生母鐘氏、江皇后。還有宣崇皇帝嫡母裴氏、生母楊氏、當朝皇后秦氏及其鎮北王曹長生、朝堂重臣

福臺、祿臺上則坐有嬪妃及其數名皇子、公主。

……

當日里好風光忽覺轉變，

霎時間日色淡似墜西山。

雖然是古青廬以樸為簡，

哪有這短花簾、舊花幔、參差流蘇殘破不全？

……

戲腔仰揚頓挫，朗如珠玉，宛似天籟，唱到精彩之處，戲臺下便有喝彩聲響起。

林宴自是聽不到唱戲聲。

他照例送了晚膳，回到直房，婉拒數個小太監提出，到暢音閣外聽戲的邀請。

回到庭院，搬了板凳，嗑瓜子看著沐浴在遠端夕陽余暉下的戲樓。

酉時末刻。

巨大的轟鳴自皇城方向傳來。

那聲音如夏夜陡起乍滅的驚電，地動山搖的震動中，林宴聽到了怒潮般的聲浪。

“朝無正臣，內有奸逆，舉兵誅討，以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