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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紅梅

三人聊談了一會兒,便有丫鬟進來請示絮屏,說是廚房里已經(jīng)準備就緒,問絮屏準備什么時候開宴。

絮屏看了看天色,吩咐準備開席。于是便來了幾個嬤嬤,在海棠樹下擺好了桌案杯盞。絮屏又命秋菱去請林永道和林夫人,自己在奶娘的攙扶下,攜著劍棠葦晨在桌前坐下,繼續(xù)聽二人講著在外走鏢的見聞。

一會兒林永道帶著林夫人以及王曼妮過來了,劍棠和葦晨連忙起身行禮。絮屏一一介紹了,又道:“我爹爹原也是要來的,只是鋪子里突然有些急事,一時趕不回來了。”

林永道夫婦是第一次見到郭劍棠和馮葦晨,原以為像他們這樣的江湖人士,應該是閑散而缺乏禮教的,因此心中難免懷了幾分輕視,雖來赴宴也完全是因為拗不過絮屏才勉強前來。卻萬沒想到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不僅模樣打扮都十分端莊得體,連禮數(shù)也是絲毫不亂,進退有儀。若不是事先知道二人的身份,真會以為他們來自望族世家。

林夫人越看馮葦晨越覺得喜歡,拉著手上下打量,嘆道:“這樣標致的人兒,纖纖弱弱的,哪里像是個習武的姑娘?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呢!”

馮葦晨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飛紅,“林老夫人過獎了。葦晨不過從小跟父親學些皮毛功夫。父親寵愛,不曾逼著我苦練。三伏三九的天氣大哥在院子里下苦功,我都總是在偷懶的。跟著出鏢,也不過是貪玩兒,跟著出去散散心罷了。”

絮屏趁機扯著林夫人的衣襟撒嬌道:“奶奶你看,姐姐也是女孩兒,都能跟著鏢隊到處去玩,你偏要把我關在家里。同樣是福建的大紅袍,我只有坐在家里喝茶的份兒,可晨姐姐都在福建親眼見過原株茶王!和晨姐姐一比,我就是只井底的青蛙。奶奶你知道嗎,原來大紅袍的茶王和普通的茶樹沒什么區(qū)別,而且是和普通的茶樹種在一處的,根本不是咱們想象的用黃金的圍欄圍著,玉石的香案供著。返璞歸真,才是最好地保護茶王的方法。”

林夫人知道絮屏很久以來都希望能隨意地進出府門,去外面游玩,而劍棠葦晨的見聞又更加深了絮屏的念頭,可當著客人的面,不好直接反駁絮屏,正在尷尬,葦晨又懂事地上來安慰絮屏,道:“其實在外面行走是很辛苦的,食宿常常沒有保障,有時候錯過了宿頭,就要在荒山野嶺里過夜,山里有狼有蛇,很危險。我如今也很少出去了。”

聽說有狼有蛇,倒是讓絮屏有些退縮了,畢竟像她這樣從小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連見了老鼠蟑螂都會嚇得尖叫,更何況是有殺傷力的狼和蛇。

林夫人嘉許地看了葦晨一眼,顯然對她的言行都十分的滿意,轉而笑著對絮屏說:“馮姑娘文武雙全,才敢跟著鏢隊出行,你從小嬌生慣養(yǎng),怎么能和人家比呢?”

絮屏不依不饒地爭辯道:“那我也學武藝好了!”

王曼妮笑著摟過絮屏在懷里,“你連蘋果都不會削,還想要學武藝?罷了罷了,別說出來丟人了!”

葦晨見絮屏急得滿臉通紅,忙拉著絮屏的手,安慰道:“屏兒想要出去玩,不過是覺得一個人呆在府里悶得慌,反正我如今也不太出遠門了,你若不嫌我聒噪,往后我得空就來陪你說話,給你講講外面的趣事,你就不會悶了,好不好?”

林夫人聽到葦晨答應常來陪絮屏聊天解悶,也覺得高興,笑著說:“我這個孫女從小被我們慣壞了,整天鬧著要出去玩兒,沒有一點閨房小姐的樣子。偶爾放她出去看一次錢江潮,就捅了這么大的簍子。不過話說回來,這孩子也挺可憐的,因為不常出門,所以也沒有什么朋友。我看她跟你倒是投緣,如果不麻煩的話,歡迎常來府里陪陪屏兒。馮姑娘在外見識甚廣,常來給屏兒講講所見所聞,她一定會喜歡的!”

絮屏在家養(yǎng)傷的三個月里,馮葦晨每過兩三天就會過府來看望,偶爾郭劍棠也會一起來坐坐。馮葦晨從一開始就很喜歡絮屏,一方面因為絮屏長得十分乖巧,討人喜歡,另一方面,馮葦晨也是家里的獨生女兒,雖然和郭劍棠從小一起在鏢局里長大,一起讀書,習武,關系也十分密切,但是兄妹之間,再怎么要好,終究不及有個閨中密友來的親切。

劍棠若是來時,也多是為了陪葦晨。常常就獨自坐在一旁,只看著絮屏和葦晨談笑,偶爾絮屏問起他在外地的見聞,才簡約地說上幾句。

轉眼入了冬,接連下了兩日的大雪,寒意越發(fā)的濃了。絮屏的腿傷已經(jīng)痊愈,拆了夾板,可以下地活動了。這天下午,絮屏籠著手爐站在窗下,望著窗外漫天的大雪簌簌飄落,一天一地的銀白。原以為雪大路滑,葦晨不會來看望自己了,便隨手從書架上取了一本宋詞,斜倚在窗下的軟榻上懶懶地翻看。忽然聽見門簾一挑,一陣冷風伴著盈盈一個身影到了眼前。絮屏一看,呀地一聲,從軟榻上跳起來,丟了手中的書,迎上前去,嚷嚷道:“這么大的雪,晨姐姐怎么還過來了?”

秋菱原來正在給炭盆里添炭,見葦晨來了,忙去洗了手,回來替葦晨解了斗篷拿出去撣雪。葦晨手里捧著一枝紅梅,一臉的歡快,也不答絮屏的話,只問道:“你有什么好看的花瓶快些拿出來,這枝梅花香得很,你插在屋子里,連熏香都不用了呢!”

絮屏等不及待秋菱回來,自己跑到架子前,選了一個凈白瓷的花瓶,插了梅花放在窗前的幾案上。葦晨在炭盆邊坐下烤火,搓著手道:“還是你這屋里暖和,我一路過來,手腳都凍僵了。”

絮屏插好了梅花,親自沏了一杯茶給葦晨端來,笑嘻嘻地說:“原以為這么大的雪,姐姐不會來了呢!沒想到不僅冒著大雪來了,還帶來了這么好看的一枝梅花!”

葦晨接過茶杯,徐徐地吹散了杯中的熱氣,輕輕地啜了幾口,總算覺得身上暖和過來了,水盈盈的眸子里帶了幾點興奮的光亮,道:“這枝花雖好看,卻也算不得上等的。余杭超山上香雪海的梅花,那才叫好看呢!”

“香雪海?”絮屏皺眉沉吟,“是座梅園嗎?我倒沒聽說過。”

葦晨笑顏如花,“何止是座梅園?聽名字就該知道,那是一片梅花的海洋。據(jù)說山上一共有幾十種梅花,從冬開到春,花期不斷。梅花盛開的時節(jié),一眼望去,看不到邊的!置身于梅花的海洋里,每一寸空氣都是香的。”

絮屏張大了嘴,嘆道:“梅花的海洋,該有多么美妙啊!”旋而失望道:“可惜再好看的花海,我也只能聽聽,無緣親眼看看。”

葦晨也嘆了一口氣,道:“說實話,我也覺得你怪可憐的。雖說是錦衣玉食,可是沒有自由。外面那么多的好風景,哪里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不親自去看一眼,永遠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有多美妙。”

絮屏無聊地用火箸撥弄著炭盆里的火炭,懊惱道:“可不是嗎?整天被關在這府門里,哪里也不許去,真是要悶死我了。好不容易爺爺開恩同意我去看一次大潮,結果偏偏還闖了禍,如今我再想要出門,更是不可能的了。”

葦晨想了想,道:“其實超山也不是很遠,我和大哥每年都會去那里看梅花,熟悉得很。你不是說林夫人最疼你么?不如你去求求她,或許今年能讓你跟我們一起去呢?”

絮屏癟了癟嘴,道:“奶奶的確是最疼我的,可也是看我看得最緊的。爺爺和爹爹偶爾還會帶我出去玩玩,奶奶卻是最好我天天呆在房子里,哪里也不要去。”

葦晨無奈地搖了搖頭,“原本我想著后天大哥走鏢回來,可以一起去超山賞梅。你既然出不去,那就沒辦法了,只好我們去賞梅回來,折幾枝好的給你帶回來吧。”

這天晚上,林潤辰從鋪子里回來,照例來看絮屏。只見絮屏呆呆地坐在窗下,望著窗外白皚皚的積雪發(fā)呆,連林潤辰走到身邊都仿佛不知道。

林潤辰在絮屏身旁坐下,柔聲問道:“屏兒,發(fā)什么呆呢?”

絮屏并沒有轉頭看他,只訥訥地答道:“下雪了,我在跟娘說話!”

林潤辰心中一動,問道:“哦?你都和你娘說了些什么?”

絮屏回頭看了林潤辰一眼,林潤辰才發(fā)現(xiàn),絮屏的眼圈紅紅腫腫的,眼底凝著淚珠,臉頰上兩道濕濕的淚痕,顯然已經(jīng)哭了很久,“我在問娘,為什么當初要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化成雪花離去,為什么不帶著我一起去?”

林潤辰頓覺心痛,忙問道:“好好的怎么說這些?”

絮屏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在衣襟上,暈開成一個個圓圈,“娘自己變成了雪花、變成了柳絮,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她一定看遍了巍峨連綿的群山,波濤洶涌的大海,遼闊無邊的草原,山間潺潺的小溪。偏把我留在這座府邸里,像是坐牢一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我只能從書上去讀,從別人的嘴里去聽。為什么娘不帶我一起去呢?我好想也能和娘一樣,化成一朵雪花,就這樣隨風飄來飄去,該有多好!”

林潤辰緊緊地摟住絮屏的肩膀,聲音也帶了幾絲悲傷,“傻孩子,其實爹爹也并不想把你鎖在家里,如果有可能,爹爹也想帶著你四處去游玩。可是外面的世界雖然精彩,卻也處處都隱藏著危險。就拿上次看潮的事來說,若不是郭少局主及時出現(xiàn)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設想。為著這件事,爹可沒少被你爺爺奶奶訓斥。我已經(jīng)失去了你娘親,絕不能讓你再有任何的閃失了。”

絮屏轉過身來緊緊地摟住父親的頸項,啜泣道:“爹爹,您就讓我出去吧。每天這樣悶在家里,我真的會瘋的!上次看潮闖了禍,就是因為我平時太少出門,連玩都不會玩,更不懂得怎么保護自己。如果爹爹能讓屏兒經(jīng)常出去走走,就不會這樣遇事慌張了!”

林潤辰輕輕拍著絮屏的后背,溫然道:“那以后爹爹有空就帶你出去玩,好么?”

絮屏像一條粘膠糖一般在林潤辰懷里扭來扭去,“爹爹每年有小半年都在外地收茶,平時也忙著鋪子里的生意,一年統(tǒng)共就那么三五天的空閑,又要陪奶奶燒香,又要陪二娘省親,若再碰上個刮風下雨的天氣,哪里還有時間帶我出去嘛!”

林潤辰無奈道:“那你想怎樣?若讓你自己出去,實在太危險了!就算爹肯,你爺爺奶奶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絮屏見林潤辰的口氣有了松動,忙直起身子,道:“爹爹讓我跟郭大哥哥、晨姐姐一同出去吧!他們經(jīng)常在外面行走,有經(jīng)驗,又有功夫。一定不會讓我出事的!”

林潤辰沉吟了片刻,自語道:“鏢局的那兩個孩子倒是可靠。”又覷著絮屏,問道:“你倒像是早就想好了這個辦法?”

絮屏扯著林潤辰的衣角,膩聲道:“爹爹不能帶我出去,我只好自己想辦法啦!哎呀爹爹,您到底答不答應嘛?答不答應嘛!”

林潤辰被絮屏纏得完全無力招架,只得含混答應道:“好好好,我去跟你爺爺奶奶說說看,他們放不放你出去,可就看你的造化了!”

絮屏還掛著淚珠的小臉立刻笑顏如花,那幾滴淚水就像是花瓣上的晨露,晶瑩剔透,“三天后郭大哥哥和晨姐姐會去超山看梅花!我想跟她們一起去!”

林潤辰又好氣又好笑,蜷起手指,在絮屏的額上作勢敲了三下,嗔道:“精靈古怪,哪里有你娘親半點的優(yōu)雅端莊?”

三天后的清晨,絮屏如愿走出了林府的大門。天上仍然飄著搓絮般的小雪,街道、樹枝、屋頂上都積著厚厚的一層白雪。絮屏穿了一件銀紅色織錦鑲貂毛的斗篷,腳上穿一雙猩紅色翻毛羊皮小靴,走在雪里,格外的嬌俏美麗。

郭劍棠和馮葦晨早已一人一騎等在林府門前,見絮屏出來了,雙雙翻身下馬。劍棠指著兩匹馬問絮屏:“你乘哪一匹?”

絮屏歪著頭打量這兩匹馬,劍棠的一匹高大一些,周身烏黑漆亮的毛,鬃毛很長,梳理得順順的,獨在眉心有一橄欖形的月白色斑紋,頸上圍了一串紫金鈴,馬頭輕輕甩了甩,鈴鐺便玲玲地響了起來,鈴聲空遠悠長,很是好聽;葦晨的是一匹中等個子的棗紅馬,頸上圍了一串銀鈴,很秀氣。

葦晨牽著馬兒向前走了兩步,道:“屏兒跟我乘吧?”

絮屏笑著擺擺手,指著劍棠的黑馬道:“不,我要乘這匹高的。”

葦晨笑道:“你從來不騎馬的,頭一回騎就騎這么高的,仔細摔傷了,又要綁夾板了!”

絮屏癟癟嘴巴,知道葦晨所言不虛,但仍然不死心地望著那匹帥氣的黑色高頭大馬。劍棠見狀,呵呵一笑,道:“不妨事,我?guī)е悖恢摹!闭f著抱起絮屏送上馬背,絮屏坐在鞍韉上,問道:“郭大哥哥,這匹馬兒叫什么名字?”

劍棠笑著答道:“它叫墨麒麟!”

絮屏于是輕輕撫著馬鬃,討好般地說道:“好麟兒,你可真俊啊!帶我一程,別摔我啊!”逗得劍棠和葦晨都樂了。劍棠飛身躍起,穩(wěn)穩(wěn)地落在絮屏身后,葦晨笑著搖了搖頭,也自上了馬,三人兩匹馬便向余杭方向去了。

余杭超山在杭州城北面五十里,一路上三人說說笑笑,很是愉快。途徑白堤,筆直的一道堤上,因大雪天尚無一人,絮屏便央求劍棠帶她馳上一程,劍棠也很有興致,讓絮屏抓緊了鞍橋,一抖韁繩,兩腿在馬肚子上輕輕一夾,馬兒會意,撒開四蹄飛奔而出,沿著白堤風馳電掣般地跑了起來。

絮屏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騎馬,馬兒飛奔起來,又是興奮又是害怕,兩邊堤岸上的樹木飛速向后退去,只覺得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竟像是要把自己從馬上吹卷下去似的。

劍棠在耳邊問道:“怕嗎?怕就閉上眼睛。”

絮屏高聲答道:“不怕!這樣爽快的,閉上眼豈不辜負了?”

劍棠爽朗地大笑:“哦?膽子挺大的嘛!我當年第一次騎馬,還哭鼻子了呢!”

絮屏嘻嘻笑道:“你誆我呢,我才不信!你那么厲害那么好的功夫,還會怕騎馬?我奶奶說,你的英武啊,怕是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呢!”

說話間馬已奔上斷橋,劍棠吁地拉住馬頭停了下來,說:“咱們在這里等等你晨姐姐吧,她的馬慢。”于是兩人便立在斷橋橋頭等葦晨上來。方才葦晨見劍棠帶著絮屏催馬飛奔,想攔沒來得及,便由著兩人跑到前面去,自己騎著馬慢慢在后面跟著,遠遠見他們的馬停在斷橋上了,便加快步伐追上來。遠遠看著那兩人,絮屏是大紅的披風,劍棠是銀色的鶴氅,騎著烏黑的馬,四下里盡是白茫茫的一片,遠處山巒蒙蒙的,竟像是畫中的一般,心中略動了動,轉眼到了跟前,便放下了。嘴角帶著一縷妥帖和婉的笑意,“你們跑的好快,屏兒可害怕嗎?”

絮屏很有些神氣,樂道:“原來騎馬是極爽快的,怎么會怕呢!”

葦晨有些意外,贊道:“你倒是膽大的。”

絮屏瞪大了眼睛,問:“晨姐姐,郭大哥哥說他第一次騎馬還哭鼻子,我說他是騙我的,是嗎?”

葦晨哈哈笑道:“呦,你連這個都知道了?這他倒沒有騙你,是真的,我聽郭伯伯說起過的!”

絮屏愕然道:“真的?我還是不太信呢!”回頭看看劍棠,劍棠只是微笑著不語,葦晨接著說:“聽郭伯伯說,那時大哥才三歲,郭伯伯把他抱上馬,自己還沒上去呢,那馬不知怎的受了驚,載著大哥兀自奔去了。把大人們都嚇壞了,誰知大哥竟自己緊緊摟著馬脖子,終究沒有摔下來。后來郭伯伯追了上來拉住馬,卻不知怎么回事,那馬竟咬了大哥一口,想是方才越抱越緊,竟把手指伸到馬嘴里了,大哥手上吃痛才哭了的。”絮屏這才明白過來,哈哈笑了起來。三人繼續(xù)說笑著往超山而去。

晌午時分,三人到了超山腳下,將馬寄在山下一家小酒館里,三人步行上山。剛來到山門口,便覺一股清香迎面撲來。山門邊立著一塊一丈來高的巨石,上面草書“十里香雪海”。絮屏贊道:“還沒見到梅花,這香氣倒先下山來迎接咱們了!”

進了山門,沿著石徑拾級而上,兩邊都是一棵棵梅花樹,先是十幾排春梅,如今被雪花掩滿了枝頭,靜靜地等待著春天的來到。越往深走,清香越濃,繞過一段山路,徑邊便都是臘梅了。一樹樹的金黃燦爛,加上枝頭潔白的新雪映襯,冷艷到了極致。絮屏搶身鉆進梅林,碰下枝頭積雪,零星落在烏黑的頭發(fā)上,伸手攬過一支開滿花朵的樹枝,閉上眼睛湊上身去嗅那花香,許久方才睜開眼睛,回頭對郭馮二人嘆道:“這梅香伴著雪氣,真可謂是冷香透骨。我家花園里也有幾株臘梅,卻遠遠不及這里臘梅的這樣醉人。”

葦晨輕巧地笑了一聲,“你家里總共不過十來株梅樹,怎及這里十里花海的香氣濃呢?”

絮屏搖頭道:“晨姐姐錯了,這花香并不是越多越濃越好的,花的好壞,是要看是否有靈氣的。我家的梅花,雖說澆的也是虎跑的泉水,但是花樹種在宅子里,有院落屋檐重重阻隔,極少能吸收天地精華,每日又要吸進許多人畜的污濁之氣,怎么比得上這里的花?暢然生在山坡上,盡收天地日月精華,又與鳥雀為伍,遠離人群,最是有靈氣的,所以花香才更加沁人心脾的。”

劍棠抬了抬眉毛,嘆道:“小小年紀,評論起來倒是煞有其事嘛!”說著同葦晨相視一笑,葦晨拉過絮屏的手笑道:“真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姐,比我們這些武槍弄棒的粗人高明得多呢!”

絮屏被說的不好意思,紅了臉低下頭輕聲道:“我不過見到這么好的梅花,一時忘情瞎說的,姐姐偏來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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