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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真言

  • 何處有香丘
  • 伊人初見
  • 7178字
  • 2015-02-01 15:15:00

絮屏把一只精美的木匣子交給秋菱。秋菱狐疑地打開,驚訝地發現里面裝滿了各種精美的首飾。她錯愕地看著絮屏,絮屏輕快地說:“這個木匣送給你。你孤身一人,這里就算是你的娘家,這匣首飾就當做是娘家給你準備的嫁妝。你不用推辭,坦白說,這盒首飾的確價值不菲,但是對我來說沒有用。你是知道的,這些年除了白玉海棠簪,我從來不會佩戴任何其它的首飾,將來……也一樣。

“我和郭大哥哥說好了,阿笙應該不久就會來接你走。你們兩個在一起,不管將來靠什么生活,一開始總要有些本錢。阿笙有多少錢我不清楚,但你自己總要有一些體己的錢。阿笙為人忠厚老實,倒不是怕他對你不好,只是他這些年一直是個小跟班,恐怕并不懂得什么經營之道,萬一一下子賺不到錢,你有些錢在危急時刻還能救急。”

秋菱一下子哭了出來,這兩年多,絮屏心里苦,她也一樣。她們兩人都曾以為一味的瘋玩兒能緩解心里的苦楚,可是事實卻是正好相反。白天瘋玩兒的確可以暫時忘記一切傷痛,但是晚上靜下來,心中所有的愁苦就會像泉水一樣汩汩地冒上來,而白天的熱鬧和夜晚的寂靜形成的巨大反差,會把這些愁苦更加地渲染強化。她聽過絮屏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她也偷偷地哭。她不僅僅為自己難過,也為絮屏難過。雖然絮屏把她的賣身契還給她,她隨時都可以走,可是她總不放心留下絮屏一個人承受痛苦,所以,她其實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走得了。卻沒想到絮屏不僅肯放她走,還替她想得那么周到,給她準備了這樣豐厚的嫁妝。她捧著木匣對絮屏連連磕頭,啜泣著說:“謝謝姑娘!可是我實在不放心留下您一個人,讓我再陪您幾年吧!”

絮屏伸手拉起秋菱,輕輕笑著說:“你已經陪了我兩年多,我不能再耽誤你了。你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秋菱抹著眼淚,問道:“姑娘,我只是一個低賤的奴婢,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絮屏盯著秋菱哭紅的眼睛,真誠地說:“我從來不覺得你只是一個低賤的奴婢,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年碧蓮打我,你是怎么拼了命地保護我,你那時候那么小,卻能一頭把人高馬大的碧蓮撞倒在地。從那時候起,我就把你當作我最親近的姐妹。我其實很早就想好要還給你自由,只是早些年放你走了,你也無處可去。現在有了阿笙,你跟他走,我也還算是放心。”

秋菱眼中盡是感激和感動,她含淚說道:“姑娘,這兩年我一直在留心教導咱們屋里的幾個小丫頭,我原想著還能再多陪姑娘幾年,所以也沒有太急迫地逼她們學,所以現在她們對姑娘的習慣、喜惡、脾性的了解也都還只是七七八八,以后我會更認真地教她們,一定會保證即便我離開了,姑娘的生活依舊能夠得心應手。”

絮屏笑了笑,輕輕拍了拍秋菱的手背,沒有說話。要熟識她的生活習慣并不難,難的是主仆之間彼此交心,情若姊妹,這種緣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這天下午,絮屏正坐在臺階上看兩只小龜賽跑玩兒,秋菱從外面進來,臉色不太好看,走到絮屏身邊,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姑娘,馮姑娘來了。”

“晨姐姐?”絮屏很意外,自從葦晨受傷后,絮屏去看過她幾次,但葦晨對她的態度一次比一次冷淡,甚至絮屏能感覺到葦晨看自己的目光中摻雜著些許敵意。她知道葦晨怨她什么,所以漸漸就去得少了,尤其在劍棠說了要娶葦晨之后,她們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兩年以后,葦晨怎么會主動來找她呢?

絮屏從臺階上站起身來,吩咐秋菱去把葦晨帶進屋里。

絮屏在見到葦晨的一瞬間,暗吸了一口冷氣。兩年不見,葦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雖然五官身材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是她那失去血色的臉頰以及眉目間的哀傷和絕望,讓整個人都失去了光彩,她跟著秋菱走進屋里,就好像是一截枯木,干澀得幾乎沒有一點生氣。絮屏心中輕嘆,這還是當年那個溫婉美麗的晨姐姐嗎?絮屏有些不明白,晨姐姐已經如愿嫁給了郭大哥哥,難道她不應該是春風滿面,神采飛揚的嗎?

“晨姐姐!”絮屏縱使心中對葦晨有著各種復雜的情感,在看到葦晨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上前幾步拉住了葦晨冰涼枯槁的手。“晨姐姐,出什么事了?”

葦晨緊緊地握住絮屏的手,還沒有說話,就已經淚流滿面。她枯瘦的手指捏的絮屏的手生疼。絮屏被葦晨的反應嚇到了,難道是劍棠出了什么事?她急忙拉葦晨在榻上坐下,扯過帕子替葦晨擦眼淚,急急地問:“晨姐姐,你別哭啊,好好說,到底怎么了?”

葦晨稍稍平靜了一會兒,抽泣著說:“他……他離家出走,已經三天了。我們找遍了杭州城,都沒有找到。不得已,只能來找妹妹,或許你會知道他現在在哪里。”

“他?”絮屏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葦晨說的是劍棠,她心里一緊,茫然道:“郭大哥哥?他離家出走了嗎?為什么?”

葦晨看絮屏的反應,知道劍棠并沒有來找絮屏,心里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她直愣愣地盯著絮屏,眼神漸漸地有些渙散。

絮屏看著葦晨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也開始著急,追問道:“晨姐姐,你快點告訴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郭大哥哥怎么會突然離家出走?”

葦晨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和劍棠之間所有的事情,都僅僅是他們兩個人彼此知道而已,劍棠從未留宿,是連郭朗馮昭都不知道的,劍棠因為狐藤的事怒而寫下休書,她也沒敢告訴別人。這些都是她埋在心底的痛楚,她實在不愿意在別人面前提起,尤其是絮屏。她固執地認為她所有的痛苦都是因為絮屏的出現,如果沒有絮屏,她和劍棠一定會是令人艷羨的一對愛侶。她開始后悔自己會在情急之下跑來向絮屏求助,讓她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

想到這里,葦晨凜了凜神色,收起了頹靡之氣,微笑著搖了搖頭,說:“其實也沒什么,不過是夫妻間拌了拌嘴,夫妻拌嘴,本就是常事。是我糊涂了,怎么拿自己家里的事來叨擾妹妹?妹妹一個外人怎么會知道他的去向呢?我先告辭了。”她著重說了“夫妻”二字,說完起身走了。

絮屏呆呆地望著房門的方向,許久才訥訥地說:“晨姐姐變了。”

秋菱看到葦晨就覺得有氣,再加上剛才她刻意強調她和劍棠的“夫妻”關系,更是氣上加氣,恨恨地說:“她有病啊?自己看不住男人,跑咱們這兒來耍什么威風?”

絮屏沒有搭茬,默默地起身回到院子里,剛才還在賽跑的小海和小柳大概發現沒有觀眾了,也不比賽了,跑到花壇里去刨蚯蚓了。

絮屏蹲在花壇邊,看著小海和小柳刨蚯蚓。小柳滿花壇亂刨,一條蚯蚓也沒找到,小海卻是很有目的性地對著一個氣孔往下刨,一會兒就抓出來一條又粗又長的蚯蚓,它叼著蚯蚓樂呵呵地爬到小柳面前,把蚯蚓放在小柳跟前,小柳理所當然地張嘴就咬。絮屏突然有些看不慣,撿了一根樹枝,把小柳面前的蚯蚓挑起來放回到小海跟前。小海不解地抬頭看了看絮屏,叼起蚯蚓又掉頭回去找小柳。絮屏氣得抓起小海拎到離小柳很遠的一個角落放下,指著小海的鼻子惱恨地說:“你的就是你的,你辛苦刨出來的,為什么要讓給別人?你讓給別人,別人也未必會領你的情!”小海聽不懂絮屏在說什么,但是看著絮屏氣勢洶洶的樣子,索性丟了蚯蚓,把腦袋縮回殼里睡覺了。

秋菱原本還陪著絮屏一起生悶氣,看到絮屏突然對著個烏龜發脾氣,又覺得有些好笑,她使勁忍著沒有笑出聲,肩膀卻因為使勁忍著笑兒微微地顫抖。

絮屏抬頭瞪了秋菱一眼,恨鐵不成鋼地對著小海的龜殼敲了一下,順手從花壇里摘了一朵盛開的石榴花,轉身坐回臺階上,一點一點地把花瓣都扯下來,又一點一點地把花瓣都撕成芝麻大小的一個個小碎片,撒了一地。

一陣風吹來,地上的艷紅的花瓣碎末被吹起,轉眼散落在各個角落,不見了。絮屏從臺階上站起來,拍拍手,吩咐秋菱備車。

絮屏到了六和塔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她沿著樓梯登上塔頂層,果然看見劍棠頹廢的身影窩在塔身的圍欄下,身邊橫七豎八地散著一地滿的空的酒瓶子。塔上沒有燈光,劍棠黑黢黢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無盡地孤獨和辛酸。

絮屏放輕了腳步走上前去,一言不發地在旁邊坐下,挑了一個還有酒的瓶子,啜了一口。

劍棠沒有抬頭,只是伸出手里的酒瓶,和絮屏的酒瓶輕碰了一下,仰起頭咕咚咕咚全灌了進去。絮屏也沒有猶豫,灌下滿滿一瓶酒,因為灌得急,被嗆得咳了兩聲。

絮屏喝完酒,把地上的酒瓶理到一邊,自己向劍棠靠了靠,跪在他身邊,伸手把他的頭攬在懷里,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

劍棠靠在絮屏懷里,開始整個身子僵硬得仿佛一塊石頭,還微微地有些顫抖著,漸漸地放松下來,身子也不再顫抖了。

“她騙我,她用暹羅的毒草做出癱瘓的假象。我……休了她。”劍棠的聲音低得仿佛是在耳語,塔上遠離喧囂,四周靜籟無聲,絮屏還是聽清了他的呢喃,撫著劍棠頭發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

“屏兒,是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不該讓你請你爺爺向皇上舉薦我堂兄,這樣就不會有把柄落在馮昭的手里,我也不會被迫娶葦晨……”

“不要這樣說。你并沒有做錯什么。”絮屏溫柔地打斷他的話。

劍棠坐直了身子,說:“我從前總以為我能保護你,給你安樂無憂的生活,但是因為我的大意和錯信,把你……全家都拖進危險之中。你那么信任我,你爹那么信任我,我卻辜負了你們的信任……”劍棠喉中哽咽,說不下去了。

絮屏問:“郭大哥哥,那次因為我不聽你的勸告,非要跟你去山西,結果遇到搶匪被綁架,害得你傷重差點死了,你怨我嗎?”

劍棠搖頭:“那次你只是貪玩,罪魁禍首是馬二……馮昕,我受傷與你無關,我怎么會怨你?”

絮屏淡淡一笑:“你堂兄的事你從沒有欺瞞過我們,薦或不薦,全在爺爺的一念之間。其實當時我請爺爺幫忙向皇上推薦的時候,爺爺就說,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能不能推薦,怎么推薦都要視情況而談。那天刁銀珠力保要讓我去和親,你堂兄便成了那根救命稻草。如果不是因為有他,我此時怎么可能還在這里和你說話?世事弄人,福禍相依,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況把。馮伯伯和晨姐姐騙你,拿這件事來要挾你,是他們造的孽,與你無關。”

“屏兒,我想見你爺爺和你爹,親自向他們賠罪。”

“不需要……”

劍棠擺手示意絮屏聽他說完,“你先別搖頭,當年你爹把你許配給我時,我曾答應你爹,會讓你一生平安歡樂,寧靜祥和。可我還是食言了,那時候我心里難過、愧疚,甚至沒有當面跟你爹解釋,因為我覺得已經沒臉再見你父親。可是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茲事體大,我再愧疚再沒臉,也必須親自去向你爹和你爺爺道歉并說明情況,也好讓他們有所防備和對策。”

絮屏沒有再反對。劍棠接著說:“屏兒,我會盡力妥善地處理我和小晨之間地糾葛,盡量不讓她做出會傷害你和你家人的事。但是我既然已經寫了休書,就不會再在婚姻的事上向她妥協了。其實,我們成親這兩年,我……我們……一直都……”劍棠越說越緊張,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潮紅的臉上滲出的一層細密的汗珠,但絮屏還是感覺到了他的不安和期待。她伸出手指,輕輕按在劍棠唇上,示意他不必往下說,而她看著劍棠的眼睛里滿是盈盈的笑意。

劍棠緊張地看著絮屏,渴望從她的笑容里讀出她的心思。他握住絮屏的手,結結巴巴地說:“如果我……你……還愿不愿意……”

絮屏沒有等劍棠說完就猛地撲進他懷里,抱住了他。她臉上又紅又熱,分不清是因為酒還是因為羞。她伏在劍棠的胸膛上,輕輕地說:“以前我以為我退讓可以成全我們三個人這些年來的情誼,可是現在我知道是我錯了,這兩年我們每個人都過得不快樂。今天晨姐姐來找我,我看得出她并沒有因為嫁給你而得到幸福。我不知道這兩年你們是怎么過的,但看她的樣子,我也能猜出個大概。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我一定不會輕易就放棄。郭大哥哥,這一次我絕不再放手了。”

劍棠緊緊地摟住絮屏,把臉埋在她的發絲之間。這一刻,除了用雙臂緊緊地圈住絮屏,任何語言都顯得無力和輕薄。

六和塔離鏢局很近,在塔上就能看得清鏢局的每個院落。劍棠在塔上躲了三天,透過塔欄的間隙看著葦晨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打聽他的消息,半夜才失望地回來。葦晨找遍了整個杭州城,卻沒想到其實劍棠近在咫尺。而絮屏卻能在第一時間在這里找到他,這樣的默契又豈是用捆綁便能求得的?

江風徐來,兩人皆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慨。兩人在黑暗中緊緊相擁,用自己的懷抱來相互撫慰兩年里的種種辛酸和心痛。

劍棠回到家里時已過了三更。阿笙和巧兒都已經去睡了,屋子里微弱地亮著一支燈光。劍棠輕輕地推門進去,見葦晨斜靠在窗前的榻上打著盹,臉上還殘留著未干的淚痕。劍棠關門的時候故意弄出一點聲音,驚醒了葦晨。

葦晨睜開眼看見劍棠站在門口,愣住了。她使勁揉了揉眼睛,確認眼前的劍棠是真實的,并不是她想極了而產生的幻影后噌地站了起來。劍棠出走這幾天,馮昭和郭朗都氣極,吩咐門房不管什么時候劍棠若是回來,就立刻通知他們。她聽了聽窗外,沒有一點人聲,劍棠就這樣安靜地走進來,很是出乎她的預料。

劍棠像是猜到葦晨所想,他走到葦晨身邊,在她對面坐下,低聲說道:“我今天回來,是有些話想要單獨和你談談,不想驚動其他人,所以,我是翻墻進來的。”

葦晨盯著劍棠,連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一不留神劍棠又會消失不見。她伸手想去拉住劍棠,可手指剛剛碰到劍棠的衣袖,就好像被灼燙了一般縮回了手。她仔細地看了看劍棠的表情,他的臉上已經沒有離開時的憤怒和銳戾,平淡得看不出喜怒,越看她越覺得心里沒底。

劍棠指了指葦晨身后的塌,示意她坐下,問道:“嫁給我這兩年,你過得快樂嗎?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葦晨呆呆地望著劍棠,這兩年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現得快樂而滿足,馮昭質疑劍棠婚后還專挑長途的鏢押送,幾乎沒有時間在家里陪她時,她還跟馮昭爭執說劍棠這樣做是因為他孝順,舍不得老人辛苦,她理解支持,而且她喜歡的就是劍棠這種以事業為重的男人。可是背著人的時候,她幾乎夜夜流淚。劍棠不回來,她獨守空房很難過,劍棠回來了,她依舊要獨守空房,對她更是一種殘酷的折磨。萬幸巧兒和阿笙的嘴都很緊,除了他們四個人,沒有第五個人知道其實每次劍棠回來都獨自住在廂房。劍棠在家時,她一邊盼望著他能來正屋里住,一邊又要提心吊膽,生怕有人突然進來發現這個秘密。有時候劍棠出去押鏢了,她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輕松。這當然不是她想要的婚姻生活,可是她也不明白為什么她的婚姻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劍棠說:“這兩年我很不快樂。我不瞞你,我總挑長途的鏢去押,就是為了離開這個家,為了躲開你。每次回來,我就會覺得自己透不過起來。我有時也在想,我們兩個一起長大,之前的二十年我們怎么就能過得那么快樂?我還記得小時候你喜歡蕩秋千,可是大人們都忙著在外面押鏢,沒人幫你做秋千,咱們倆就自己想辦法,忙了一整天,終于在后院的大柳樹上掛上了一個秋千,你坐在秋千上,我使勁兒地在后面推你,你蕩得那么高,笑得那么清脆,就好像天上飛過的一只小黃鶯。

“有一年夏天我帶你去西湖里采蓮蓬,不小心把船弄翻了,咱倆都掉到湖里,還好被路過的漁船救了。回到家我爹氣得把我狠揍了一頓,揍得我在床上趴了三天都下不了地,你就一直在我旁邊照顧我吃喝,陪我說話。我雖然挨了打,但卻覺得特別開心。

“還有那次咱們一起去福建押鏢,夜里偷偷地跑去看大紅袍茶王,扒在山崖上賊喊抓賊,攪得那些茶農們雞飛狗跳……”說起年少的那些經歷,劍棠的語氣柔婉了許多,唇角也淺淺地掛起了一縷笑容。葦晨聽著,思緒也飛回了從前那些快樂的日子。她的心情漸漸地放松了,一時間仿佛所有的苦悶壓抑都被甩開了,她的心重又回歸了那種無憂無慮的狀態,那是一種久違了的舒適和愜意。

“可是那些快樂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小晨,我有一段時間對你有很大的怨氣,怨你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束縛住了我,尤其當我發現你是用狐藤做出自己雙腿癱瘓的假象,我簡直恨透了你。”葦晨身子一顫,急急地說:“我沒……”

劍棠向她揮了揮手,打斷她的話,“可是我現在不恨你,也不怨你了。你對我的心思,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我總是不好意思開口,總想著只要我對你淡一些,讓你看到我喜歡別的女孩兒,你終究會有所感覺會自己放棄。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我有很大的責任,如果我能早一些在你還沒有深陷的時候就提醒你,告訴你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也許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這兩年我切切地體會到深愛一個人卻不能和她在一起是什么感覺,那是一種連深吸一口氣都會蔓延到全身的心痛,痛得讓人想要大叫卻又叫不出來。我能理解為什么你費盡心思要留住我。所以你算不上做錯了,更何況,你也為你所做的事付出了代價。我聽我爹說,最近你的心疼病犯得越來越頻繁,疼起來站都站不住。小晨,你太傻了,再怎么樣,你都不該這樣作踐自己的身子。”

葦晨一言不發,從懷里拿出劍棠寫給她的休書,一字一字地看著,她緊蹙著眉頭仿佛每一個字都在灼燙著她,但她依然一字一字地看著,像是要把每個字都印在眼睛里。劍棠瞄了一眼被汗和淚暈染得斑駁的休書,說:“小晨,不是你不好,而是如果非要把我們綁在一起,誰都不會真的快樂。這次去幽州,我去紫荊關見了堂兄,他勸了我很多話,我也想過就這么將就著過算了。從廂房搬回來,熄了燈,心一橫,過了第一夜,往后的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就行了。可是我現在很慶幸當時我沒有這么做。我們雖然是拜過堂名正言順的夫妻,可是如果只是為了圓房而圓房,對你對我都不公平。你這么好,值得讓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好好地疼惜呵護你,而不是和我這樣隨意將就。”

葦晨的嘴角擒了一絲譏諷的笑意,她把手里的休書就著燭火點燃,橘紅色的火苗映在她空洞的眼眸中,更顯得凄涼。葦晨盯著火苗,一字一字地說:“我的心,我的身子,你若不要,我也不會再給任何其他的人。”

劍棠看著葦晨把休書點燃,漸漸地燒成灰燼,他了解葦晨,知道她此時的心境,因此沒有阻攔。

葦晨看著紙灰上星星點點的火光一顆顆漸漸地全部熄滅了,喃喃說道:“我明天就會離開這里,你放心,我爹那里我會去說服他,不會再拿任何人任何事來脅迫你。我只求你一件事。”

劍棠點頭:“你說,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做到。”

葦晨伸手扶著心口,閉了會兒眼睛,像是在忍受漸漸襲來的心疼,好一會兒才睜開眼,幽幽地說:“狐藤的事,是我求的沈大夫,你不要去為難他;而且這件事除了沈大夫,再沒有人知道,包括我爹和巧兒,也請你不要在他們面前提起。”

劍棠說:“好,狐藤的事便止于此。只是你的病根,還是要好好調理,總這樣疼也不是辦法。”

葦晨的眼中閃過一抹溫暖,像是因為劍棠對她的關心而開心,但這溫暖緊緊持續了一瞬便又散去了,畢竟從此以后,他們不會再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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