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洗掉身上的血漬，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裳后，宋銘就跟著李二牛一同來到王員外家。

剛進大門，便聽到王府深處傳來陣陣哭泣的聲音。

一個面容冷峻的青年朝著他們大步走來。

看到冷峻青年的剎那，宋銘的腦海中不出意料的浮現出對方的信息。

陳有闕，男，二十五歲，蘭溪縣捕頭，為人剛正不阿，疑似縣令的親戚……

李二牛連忙上前幾步，小聲道：“頭兒，宋仵作來了?！?

陳有闕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么，站定在宋銘面前，一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他人的內心。

“宋仵作，據王員外府上的管家所述，今夜你曾造訪此地。

“在你離開之后不久，王員外的遺體便被府中仆人意外發現。

“對于這件事，不知你有什么想要說的？”

“陳捕頭想要我說些什么？”

宋銘面不改色的說道：“莫非陳捕頭懷疑，王員外是我殺的嗎？”

“我希望不是你，但從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陳有闕目光凜冽的盯著宋銘。

這些年的共事，他對宋銘的為人已是相當了解，相信宋銘斷然不會做出無故殺人的行徑。

所以他才沒有第一時間緝拿宋銘，想要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宋銘神色倘然的與其對視，嘴角微微翹起，朗聲道：“不錯，人是我殺的。”

此言一出，周圍的捕快皆露出驚詫的神情。

李二牛連忙走出幾步，“宋仵作，你瘋啦？這種話也敢亂說？”

以他對宋銘的了解，根本就不相信宋銘會殺人，認為對方今日大概吃錯了藥，在這胡言亂語。

與此同時，另一個捕快跨前幾步，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刀柄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冷言道：“宋銘，你可知道，單憑你這句話，我現在就可以將你擒住，送進大牢！”

宋銘瞥了此人一眼。

劉爽，男，二十三歲，云溪縣捕快，貪財好色，經常以公謀私，欺壓百姓，看不起身份地位比自己低微的人。

回顧了一下原身對此人的印象，宋銘沒有去搭理對方，繼續與陳有闕對視。

“宋銘，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陳有闕的眉頭微微皺起，冷聲道：“你身為仵作，為何殺人？”

宋銘不急不緩地開口道：“不知陳捕頭是否檢查過王員外的遺體？”

“宋銘，頭兒問你為何殺人，你扯到王員外的遺體做什么？”劉爽大喝一聲，譏諷道：“你莫不是想以此蒙混過關？”

宋銘蹙眉看向劉爽，冷聲道：“你如果沒有腦子，大可以閉上嘴巴，沒有人當你是啞巴。”

劉爽先是愣了一下，隨后“鏘”的一聲，猛地拔出掛在腰間的橫刀，咬牙道：“姓宋的，你以為我不敢抓你嗎？”

他著實是沒想到，素來以溫和忍讓著稱的宋銘，今日竟會一反常態，毫不客氣地與他針鋒相對。

“陳捕頭還沒說要抓我，你敢擅自動手抓我嗎？”宋銘不屑一笑。

仵作和捕快都是替衙門辦事的，兩者之間沒有上下級之分，宋銘不怕對方的威脅。

“宋銘，你……”

劉爽一時語塞，隨即看向陳有闕，抱拳道：“頭兒，這宋銘先是殺了王員外，現又在這出言不遜。

“依屬下之見，不如先將他緝拿入獄，拷打一番。”

陳有闕擺了下手，讓劉爽退到一旁，而后開口道：“你的意思是，王員外的遺體有問題？”

剛才他有簡單檢查過死者的遺體，除了腹部的傷口外，并未發現明顯的異常。

宋銘頷首道：“王員外身上的致命傷雖是我留下的，但在我殺他之前，他便已經死去多時了?！?

聽到宋銘這番話，一眾捕快皆露出茫然之色。

人都死了，還能再被殺嗎？

陳有闕眉頭緊皺，“所以，你是想說，真正殺死王員外的，另有其人？”

宋銘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說道：“也有可能不是人。

“我知道諸位心頭有很多疑問，不妨先跟我一起去驗尸?！?

說完，宋銘便邁步走向王員外府邸深處的內堂。

陳有闕稍作思量，并未加以阻攔，領著隨行的幾個捕快，緊隨其后。

不一會兒，一行人來到內堂。

“蘭溪縣仵作驗尸，閑雜人等退后！”

宋銘大喝一聲，內堂中的哭泣聲漸漸停歇，幾道目光不約而同地匯聚到他的身上。

管家認出了宋銘，剛張嘴準備說些什么，便看到陳有闕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當即閉上嘴巴，站在一旁，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見王府的管家還算識趣，陳有闕目光略有緩和。

若是讓王員外的家屬們知道宋銘是第一嫌疑人，肯定得鬧騰起來，不會讓宋銘驗尸。

依照宋銘的口述，此案明顯有頗多的疑點，一切都要等驗尸之后，再做決定。

雖然宋銘作為第一嫌疑人，由他來驗尸不合規矩，但蘭溪縣就宋銘一個仵作，除了他，便沒有其他人會驗尸了。

陳有闕向身邊的幾個捕快遞去一個眼神，捕快們迅速行動起來，將王員外的子嗣和女眷引導至一旁。

仵作驗尸是一項嚴肅且重要的斷案過程，如無特殊情況，死者家屬通常要在現場觀看，以了解親人的死因和驗尸過程。

此時王員外的遺體已經被他的家屬搬到木板上，下面用兩條長凳支撐著，遺體上還覆蓋著一張白布。

宋銘走到遺體旁，輕輕地揭開白布。

觀察了片刻后，開口道：“死者衣物凌亂，有多處撕扯痕跡，說明死前曾與人扭打。”

說完，宋銘又伸出雙手，施展解尸探微手，摸查遺體的具體情況。

“尸體狀態僵硬，關節難以彎曲，尸斑堆積在腿部，顏色深紫，按壓不褪色。

“初步推算，死亡時間在五個時辰左右?！?

陳有闕眉頭一挑，問道：“確定是五個時辰嗎？”

按照王府仆人所述，王員外的遺體是在一個時辰前被發現的。

而三個時辰前，王員外還吩咐仆人準備酒菜，要宴請客人。

所以王員外不可能是五個時辰前死的。

“不信的話，你自己摸一下尸體。”宋銘沒有多做解釋。

陳有闕當即上前按壓尸體的皮膚，又嘗試彎曲尸體的關節。

“確實很僵硬，不像是剛死一兩個時辰的尸體?！?

身為蘭溪縣捕頭，這點基礎的判斷能力，他還是有的。

略作思量后，陳有闕又看向尸體的腿部，問道：“尸斑堆積在腿部，這是死后尸體長時間站立導致的？”

“是的。”宋銘點了點頭，“人死后血液會停止循環，在重力作用下，血液會墜積于尸體的低下部位，形成尸斑?！?

“果然如此……”陳有闕輕輕頷首。

驗尸到這一步，他已經基本確定，這起案件大概不是簡單的兇殺案。

不過，尸僵和尸斑會受到個體差異、死亡原因、環境溫度等多種因素影響。

僅憑尸僵和尸斑，還不足以下定論，關鍵還是要看尸體腹部的那處致命傷。

畢竟，剛才在大院，宋銘可是親口承認，王員外身上的致命傷是他留下的。

想到這，陳有闕當即指向尸體的腹部。

“那這個傷口，宋仵作又做什么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