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輕起，帶著幾分涼意，悄悄地為華陰這片土地披上了一襲金色的外衣，廣袤的田間，稻浪翻滾，沉甸甸的谷穗已壓彎了枝頭。

華山腳下，萬畝良田正迎來收獲的時節。

這幾日，田間地頭一片忙碌，成群的佃農揮舞著鐮刀，一刀一刀地割下成熟的稻谷，汗水順著他們黝黑的面頰滑落，映照出豐收的喜悅。

與田野間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相比。

玉泉院中卻靜謐安詳，仿佛與外界的喧囂隔絕開來。

顧了凡坐在書案前，手中的毛筆在指尖微微停滯，他眉頭微蹙，目光凝聚在案上那張潔白的宣紙之上，上面赫然寫道五個字：思想與道德。

那日。

蘇映雪在他面前流暢地背誦出《三字經》時，他便懷疑蘇映雪是否也是穿越者。

否則，怎會隨意撿到一人，便能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遺憾的是，蘇映雪并沒有對上暗號……

但顧了凡仍然保持著懷疑狀態，直到幾天后，令狐沖那小子也將《三字經》一字不落地背誦出來后，他才打消了這個念頭，感嘆這世界確實有過目不忘的天才。

令狐沖，作為原著中的主角，有這種能力，并不稀奇。

可蘇映雪——

顧了凡抬頭望向窗外，感慨自己的運氣太好了。

于是，他便將兩人調入一班，跟隨李維之學習《四書五經》。

顧了凡的目地，從來都不是讓這些他們讀書識字，而是為了洗……咳咳，是為了宏揚華山精神，牢記華山使命，做一個做德智美體勞全面發展的新時代華山弟子。

一班，都是富家子弟，已經在學《四書五經》了，是時候加上《思想與道德》這門課程了。

而二班，都是平民子弟，現在仍然在啟蒙……

顧了凡設立這兩個班，就是想用兩個極端例子，來測試教學的進度，以便日后設立文武兩門考試的難度。

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富家子弟，他都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天才。

想法很好，但落到實處卻很難，就拿現在編寫的這門《思想與道德》來說，教材的內容就非常難編寫。

他一時間也沒有什么好思路。

就在這時。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不多時，梅劍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焦急：“少爺，外面來了好多人，他們是附近的佃農，說是來交糧的。”

顧了凡微微一怔，眉頭皺起：“交糧？交什么糧？”

梅劍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

顧了凡沉吟片刻，擱下手中筆墨，起身道：“走，出去看看。”

當他走出玉泉院時，便見大門外聚集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佃農。他們肩扛、手抬、或用車推著新收獲的糧食，滿臉憨厚而誠摯。

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雙手在身前搓了搓，滿臉憨厚地笑道：“顧少門主，托您老人家的福，今年收成好，俺們第一時間就把糧送來了。”

顧了凡微微一愣。

他對這人有些印象，這人名叫老黑，是附近的佃農，靠種田為生，而他的兒子小黑，正是二班的學童。

所以——

這些人，真的是來交糧的。

但他們身為佃農，上交糧食的對象只可能是——

地主！！

顧了凡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當初下山時，他們并未找到地契，他一度認為地契已被師父寧清羽賣掉。

可如今看來，事情并不簡單。

但現在。

他面臨一個問題。

這些糧食，他該不該收？

正當顧了凡陷入沉思之際，陳法然道長從院中緩緩走了出來，道：“亂哄哄的，成何體統，都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

顧了凡嘴角微微抽搐，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就這樣收了，好么？

萬一師父寧清羽真的把地契賣了，過幾天真正的地主找上門來，那豈不是很尷尬？

然而，陳然法絲毫不管他在想什么，已經開始指揮梅竹二女做事。

“梅丫頭，你負責記錄，只需記下名字和斤數。”

“竹丫頭，你負責和他們核對……”

“道易，你帶人把稱好的糧食搬進去，擺放整齊，就放在去年的位置。”

一切井然有序，仿佛早已進行過了無數次。

顧了凡站在一旁，神色復雜，剛欲開口，卻被陳法然不滿地瞪了一眼。

“還傻站著干什么？快過來幫忙稱重啊！這可是你們華山派的事。”

……

整整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將數百戶佃農上交的糧食收完。

對于此事。

顧了凡心中還是不解，遂去找到陳法然詢問地契之事。

陳法然摸了摸胡須，奇怪道：“你們華山派的事，我如何知曉？我只知道每年秋收后，糧食都會先收至我這里，過幾天就會有人來收。”

問了個寂寞。

找風清揚。

風清揚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帶著一絲不屑：“你看，我像是會管這些俗事的人嗎？”

顧了凡：“……”

本以為這事就這樣稀里糊涂的過了，誰知半月后，嵩山派的陸柏竟帶著一支商隊找上門來。

陸柏，左冷禪的三師弟，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綽號“仙鶴手”，武藝高強，絕非等閑之輩。

他翻身下馬，朗聲笑道：“顧少門主，久仰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氣宇不凡，不愧是風大俠的高徒！”

顧了凡微微一笑，作揖道：“陸師兄遠道而來，快請進。”

……

無憂亭。

顧了凡、寧中則與陸柏分席而坐，青石桌上的茶盞氤氳著絲絲熱氣。

陸柏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放下茶盞時，目光微微一凝，直入正題：“在下此次前來，一是按約定來收糧，二是奉左盟主之命，有事找寧掌門相談，不知寧掌門何在？”

顧了凡神色自若，緩緩答道：“掌門師伯，此刻正在山上閉關修煉，恐怕不便見客……不知陸師兄有何要事，告訴在下也是一樣。”

掌門師伯？

寧中則輕輕挑眉，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顧了凡身上，心里暗道：“師弟變了，以前內斂實誠，如今謊話張口就來……”

她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終究沒有開口。

陸柏想了想，旋即自懷中取出一封信，推至桌前：“此乃左盟主的邀請信，勞顧師弟交給寧掌門，十二月初八，左盟主邀請寧掌門前往嵩山，共商五岳大事。”

顧了凡收起信件，微微頷首：“放心，這信我會親自交給掌門師伯的。”

言畢，便吩咐下人開始運糧。

趁此機會。

陸柏便提議參觀華山私塾。

華山私塾的模式很簡單，顧了凡并未拒絕，便帶他觀看了一會兒，簡單的介紹了一番。

時間匆匆流過，只是半日光景，院內存放的糧食已盡數裝上了商隊的馬車。

一名隨從快步上前，低聲向陸柏稟報了一句。

陸柏聞言，輕輕撫了撫衣袖，起身抱拳道：“在下就此告辭。十二月初八，顧師弟若能同往嵩山，在下必定盡地主之誼。”

話音落下，他灑然一笑，轉身跨步，徑直朝馬車走去。

然而，下一瞬，顧了凡臉色驟變！

——我艸，這就走了？

——還沒給錢呢？！

顧了凡猛地一提氣，腳尖一點地面，整個人躍起，如離弦之箭般朝陸柏沖去。

“喂——等等！”

然而，他剛騰空躍出，一只蒼勁有力的手掌陡然按在他的肩頭，仿佛一座山岳壓下，瞬間將他硬生生地摁了回去。

顧了凡心頭一震，回首望去，映入眼簾的竟是陳法然那張沉穩而不容置喙的蒼老面孔。

“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