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案上的竹簡，始皇帝看得很認真。

緩緩開口說道：

“諸君認為呢？”

原來說有缺漏，是行走到山上的路徑，尉繚說道：“仆射已經與我商議過，臣認為是可以施行的。”

王綰想了想，說道“博士宮制定禮制，臣也認為是可以施行的。”

李斯微微點頭。

始皇帝將這卷竹簡交給蒙毅。

蒙毅送到御史大夫府中。

太史令很快將這次泰山封禪的日子確立下來。

咸陽城的直道上，

數(shù)以萬計的秦銳士騎著馬，握著戟，在最前列。

在秦銳士之后，一輛六馬青銅王車，始皇帝身穿紋刻有日、月、星、山、龍、華蟲、火焰、宗彝、藻、粉米等十二圖案的袞冕，頭戴梁冠，面色嚴肅，蹬上青銅馬車。

進入車廂中，馬車里有一張御案，紅色絲帛織成的軟墊。

身后的馬車是王綰，

尉繚、李斯和胡毋敬等身著袀玄的大臣，他們坐在駟馬王車中，蒙毅身上披著黑甲，騎在馬上，護送在始皇帝的王車身旁。

叔孫通和淳于越也在隊伍中，叔孫通原本不想參加這樣禮儀，可舉行泰山封禪祭祀的地方在魯?shù)兀梢园菰L自己的老師。

………

篤篤篤！

陳府庭院的大門被打開，

謁者領著兩名除庶子進來，一男一女，男的高壯，皮膚黝黑，看起來比尋常的除庶人要健壯，唯唯諾諾跟在謁者身后，

女的與尋常服役的庶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同行的，還有咸陽內史府的掾吏。

謁者說道：“仆射，這兩個是新來服役的庶人！”

他繼續(xù)說道：

“這一個，是代替先前因徭役而征調的，這一個，是新來府上服役的。”

說著，他先指了指男子，又指了指女子。

陳遠青坐在廊下，看著謁者帶來的兩個除庶子，目光先落在看起來精壯的庶人男子身上，說道：“你會什么？”

“小人叫敢，會制作車輪、傘蓋、造弓、造都城、造宮室、造農具，做刻簡的書刀、會做生革、會做鎧甲、會制作裘衣，知道農事。”

看來服過很多徭役，

匠人也是役的一種。

陳遠青目光一轉，看向庶人女子，頭上捆綁著黑布，看起來與年輕的農婦并沒有不同。

“你會什么？”

“小人叫桑，會養(yǎng)蠶、會種桑、會繅絲、會織布、會制作成衣、會煎膾煮飯、會蒸酒、會農事。”

這是新增加的庶人。

也是在服役的庶人中，異常出眾的庶人。

意味著爵位從官大夫升至公大夫，服役的庶人增加一個，益田一頃，益宅九畝。

主爵中尉府的謁者拿著文書，說道：“仆射往后見了縣令、縣丞，可以只行揖禮，不用拜倒。”

“這是您獲得的宅田文書，田在咸陽城外，地在咸陽城中。”

說完，便帶著掾吏離開了。

公大夫，倒也不算是很高爵位。

陳遠青坐在廊下，

桑樹下的兩個庶人看著陳遠青，目光不知所措，那個叫敢的庶人膽子大些，朝著陳遠青跪拜：

“小人能為公子做些什么？”

九畝田地，和一頃宅地，都需要人打理。

“你可以打理多少田畝”

“五畝田！”

叫做敢的庶人，說完之后緊張的看著陳遠青，擔心這個主人不好相處，或者吩咐加重的徭役，叫做桑的女子同樣也是如此。

秦律嚴酷，若是在主人家中犯了律法，從庶人淪為奴隸也極有可能。

“五畝？”

五畝已經很多了，兩百四十步為一畝，一月服役六天。

先秦沒有能除草的農藥，

全靠人力拔除，可想而知，其中的勞力極限。

“我的家中田畝不多，九畝田，都交給你們二人。你們新到我的府邸上，先和喜學習府上的事。”

桑的庶人抬頭：

“公子可否先借給小人十錢呢？”

“不可。”

陳遠青站起身，說道：“除去每月服役六日，如果你操持農事，得到其他仆從的認可，其他時日來府上服役，可以賺取工錢。”

桑看著陳遠青，并不相信一定會支付工錢。

陳遠青也希望，能找到可以自己處理農事的仆從，這樣家務不必太操心。

“公子，小人將他們帶走了。”

仆從喜說道。

陳遠青換上黑色袀玄官服，來到宮中。

咸陽宮中，能夠在泰山石刻上留名的開朝公卿，跟隨始皇帝前往泰山祭祀。

來到扶蘇的宮室，

多枝燈的燈火明亮，地上有很多竹簡，

扶蘇跽坐在窗邊，神情貫注，看起來是在格物，這些時日，他研究商山四皓所寫的理學，又獲得了一些感悟。

陳遠青走進宮室中，來到扶蘇的身旁：

“拜見公子！”

“先生很久沒有來拜訪扶蘇了！”

“我在操持博士宮的事。”

“公子在想什么？”

陳遠青來到近前，朝扶蘇微微作揖。

扶蘇說道：“前往泰山的途中，父皇也會批閱疏奏，我怎么能懈怠呢？”

“我在想推行屯田制，為何會是使天下安定的方法！”

“為何公子會思索這個？”陳遠青說道。

“天下閑置的田畝很多，不將田畝清點出來，屯田制就無法推行，我聽說疏奏已經下達一個月，咸陽閑置的田畝還沒有清點出來。”

他話鋒轉得很快。

知道始皇帝前往泰山，但是并沒有讓他隨行。

“先生認為封禪怎么樣呢？”

封禪當然是不好的。

“這是周留下來的禮儀，凡得到天下的帝王一定要做的事。”陳遠青這樣說道。

扶蘇若有所思：

“先生，扶蘇聽謁者說，咸陽城中閑置的田畝無法統(tǒng)計。”

負責統(tǒng)計的人是張蒼。

張蒼歷來對律法不是很重視。

離開扶蘇的宮殿，

陳遠青來到張蒼的府邸，老嫗把桑葉摘去喂蠶，庭院里的桑樹禿了一片，看見張蒼在宅院下看書。

“蒼啊，咸陽城的田畝統(tǒng)計到什么地步了呢？”

“先生啊，三十六郡中，上黨郡和河東郡已經清算出來了，可是內史騰并不相信我的方法。”

張蒼捧著竹簡說道。

咸陽內史府中有計吏，張蒼雖然是監(jiān)御史，卻只是負責統(tǒng)計，實際丈量的人，還是咸陽內史，騰。

“這是什么緣故呢？”

“騰這個人，很固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