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哥,別,我聽說你兒子的事情了。”
且說鐘長林和小黑從許水源那里回來后,梁麗琴卻不在,打了半天電話也沒人接,這個時候,他接到了燕子的電話,說是在附近的咖啡館等。
鐘長林:“是許水源告訴你的嗎?”
小黑:“師父?”
鐘長林沉默不語,和小黑一起來到咖啡館。
咖啡館名字叫火奴魯魯,很洋氣的名字,但實際上并不摩登。這是一個舊式紅磚樓的底層,有個小院子,距離梁麗琴家不過幾百米。
四川人散漫,喜歡麻將,任何高檔優雅的場所入川后都會變成平民消費。這家咖啡館也不例外,里面有好多人在打摜蛋、打麻將、嗑瓜子,還有人叫了一盆缽缽雞,吃得滿嘴紅油。
剛進院子,一個長發女人就從開著的窗戶探出頭來,笑吟吟喊:“鐘哥,快進來,快進來。”
進得屋去,小黑拿眼睛看去,這女子大約二十八九歲歲模樣,當真是唇紅齒白,正是一個女人最漂亮的年紀。只是,臉實在太尖,腰實在太細,很有點現在網紅的味道。她渾身名牌,穿金帶銀,色彩斑斕,和梁麗琴老師的端莊大方是兩個極端。
鐘長林看到她,面上也露出開心的笑容:“楊紅燕,十年不見,已經長成大人了。”
燕子嬌柔地哼了一聲:“鐘哥,別叫什么楊紅燕,那么土氣,我改名了,不然出席區里的會議和商務活動會被人笑。呶,這是我的身份證,你就說好聽不好聽吧。”
說著就把一張身份證放桌上,鐘長林拿起來一看,笑道:“楊時燕,好聽好聽,還好名字里還有個燕字,不然還真改不了口。”
燕子道:“鐘哥你以前一直燕子燕子地叫我,我永遠都是你的燕子,怎么可以改名?”
說到這里,她的臉微微發紅,目光中全是秋水。
小黑心中一震,暗道,這婆娘對師父有意思。
鐘長林卻顯得尷尬:“燕子,有孩子沒有,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一說起孩子,燕子很高興:“有孩子,老許一直想要個娃,他年紀大了,做的試管,是雙胞胎男孩。日子過得還好吧,跟我小時候夢中一樣。小時候,我在夢中夢見一個騎著白馬,英俊瀟灑的王子接我進入一座宏偉的宮殿,里面是穿不完的好看衣服,有云彩在房間里飄來飄去。桌子上還放著大蛋糕,上面點綴著草莓和車厘子。現在終于實現了,只不過,那個王子實在太老,又干又瘦,我現在看到老許那張臉,氣就不打一處來。”
鐘長林聽她說得有趣,放聲大笑:“許水源年輕的時候其實長得挺好看,是個帥小伙子。他又是一方舵把子,呼風喚雨的,關鍵是腦子好使,現在都混成著名企業家了,你嫁給他也不虧。”
小黑正夾著兩塊方糖,聞言,驚得幾乎掉地上,原來這個燕子竟然是許水源那混蛋玩意兒的老婆。
“虧。”燕子說。
鐘長林皺起了眉頭。
燕子眼圈忽然紅了:“鐘哥,知道當年我為什么選擇跟許水源在一起嗎,那年我才十九歲,是個小姑娘。在我的夢想中,鐘哥你才是那位騎著白馬的英雄好漢。還記得你結婚前一天我來找你嗎,就是在這家咖啡館里,我說,我是個大人了。鐘哥,你竟然摸了我的頭,還笑著說,小姑娘,你什么都不懂。”
“鐘哥,我很難過,我跟了老許,除了賭氣,還是為了還你的債。”
鐘長林凜然道:“燕子,不要說這種話,你是有家庭的人。”
燕子:“這債既是人情債,也是金錢債。鐘哥,當年我爸是個爛人,為了三十萬彩禮就把我賣了。在我們山里,女人都是有價格的。小學生十萬,初中生二十萬,高中三十萬,大學五十萬。得了彩禮,全山寨的人分。山寨里的男人要娶老婆,又是大家湊錢。可是,可是那年我才十五歲,我還是個小孩子。是鐘哥你單槍匹馬進寨子跟村里的人吃講茶,最后講價講到二十萬,把我帶走了。”
“我一直以為你喜歡我,你要娶我,我是被你用二十萬買的。我一直都想著要對你好,可是,你卻結婚了。”燕子的眼圈紅了:“鐘哥,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我真不明白我比起梁老師差在哪里。”
鐘長林打斷她:“大路不平,旁人就得鏟。袍哥人家,憑的是道義二字。我當年救你,不為別的,為的是大丈夫做人的道理。你如果再說這種話,就當我們從來沒認識過。”
燕子的眼淚終于落下來了:“鐘哥,我明白,可我控制不住。我嫁給許水源,就是想還你那二十萬。可是,金錢債可以還,人情債一輩子卻還不清。我今天正好在這里辦事,助理打電話說起你找老許的事情,才知道你的兒子被綁架了。我一刻也不敢耽擱,就趕到你家找到了梁老師,給了她兩百萬。”
“什么?糟糕,要出事,小黑,走!”鐘長林騰一聲站起來,拉著小黑就朝外跑。
看到鐘長林決絕的背影,燕子哭出聲來。金秋九月,蓉城里到處都是桂花,院子里的桂花樹花朵紛紛落下,落到下面的茶客頭上。
吃缽缽雞的那人在喝酒,花瓣也落進啤酒杯里。“胡了,大對帶根帶妖雞”“吊主!”“將軍!”
好熱鬧。
“師父,怎么了?”小黑疑惑地看著一邊急走一邊不停撥電話的鐘長林,問。
他萬萬沒想到剛才那個女人竟然是許水源的妻子,而且以前還想過要嫁給師父。
難怪先前許水源看到師父,一臉的深仇大恨,還問“前面的第七條和第八條又是什么?”
袍哥紅十條的七八條是“第七兄嫂沒莫言笑,第八莫把弟媳瞧。”
換任何人是許水源,看到師父,只怕都不會有好臉色。
鐘長林頓足道:“小黑,麗琴一直不接我的電話,她應該是自己跑去跟人販子交易贖人了,好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