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打工只能活著。
所以文武只是活著。
他也庸俗的向往有錢的日子,所以每天幻想有朝一日變有錢后的生活。他一定要全世界去旅游,買豪華跑車,購置一塊島嶼,上面建一座自己的大房子。
反正只是幻想,不涉及合理與否。
2028年,出國已經變得如出門一樣簡單,跑車也不再是必須品,他卻像是被困在固定程序里的代碼,老破小與三百米打工的地點,每天來回徒步。
他的生活就是這樣簡單。
這應該算是一種失敗,但他常為自己開脫。
生活是多樣的,他只是選擇了目前這樣一種生活。無趣倒不至于,只要活著就好,活著就能做許多事。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千六百天,他依舊活著。
他第七千二百次從家來到打工地點。
這條路前后修繕了十次,雙腳在這條路面上踩過一百五十萬次。
他的店長換了六次,他做了五次代理店長,他記住了附近兩百二十一位男性女性的面孔、名字和家庭住址。
他在店內看見八次求婚,六次分手,三次離婚,一次出軌。
在至少一千天里已經沒見過任何陌生人了,也沒有聽到過新的故事。
情況在今天發生了變化。
那個男人三十出頭,一身黑色風衣,像是在等什么人。
文武多看了他幾眼,這對他來說十分新鮮,任何變化都很新鮮。
那男人也看向文武,讓文武有了種錯覺,認為那個男人是在等他。
文武有些害怕,因為這是熟悉生活之外的遭遇,他的必經路上出現了一個陌生人,并且看起來像是在等他。
那個男人正如文武所認為的錯覺那樣,對他笑了笑,并且向他招手,示意他有話說。
“你想要真正的活著嗎?”
文武大腦一瞬間宕機,什么叫真正的活著?
……
在過去的三千六百天里他認為真正的活著是有錢的生活,是擁有超跑,每天無所事事地環游世界。
是買一座島嶼,蓋一座獨屬于自己的房子,在那里開派對喝紅酒。
庸俗的生活就是真正的活著,在他的幻想中無數次上演過的日子。
那是人類對于活著的定義,但是人類又對這種生活充滿諷刺。
但他還是不確定這人問出的真正活著的含義。
“怎樣才算真正的活著?”
“多走一百米。”
他似乎知道文武的生活范圍只有三百米,看樣子他認識文武,但文武卻不認識他。
“為什么多走一百米?”
“證明你還活著。”
“我本來就活著。”文武張開手臂。
“不,不算真正的活著。”
文武繞過他,時間到了,該去店里工作了。這個人神神叨叨,一點都不正常,正常的人類沒有像他這樣的。
“你害怕了。”
“我為什么害怕?”文武有些氣,這人太煩了。
“那就多走一百米。”
文武徹底繃不住。
“我不需要真正的活著!”
“你的父母希望你真正的活著。”
文武停下腳步。
那男人看著文武的后背。
文武似乎在思索什么,好半天機械地扭身,看向那個男人的臉。
“你是誰?”
“再多走一百米。”
……
北城的天氣轉涼,冬天要來。
文武惶恐地多走了一百米。為什么惶恐?因為三百米外的一切,對他來說是十分陌生的,陌生的環境讓這個仿佛過著山頂洞人般生活的生物,有些惶恐。
一個戴墨鏡的男人,倚靠在一輛黑色轎車上,手里把玩著兩部手機。
“怎么這么久?”墨鏡男問。
“他比預想的難以打交道。”黑風衣男道。
文武不想聽他們廢話,他是因為聽到父母才多走一百米的,現在他只想聽到關于父母的一切信息。
“告訴我,我父母的消息。”
墨鏡男看了文武一眼。
“你父親是族裔古國的研究專家,你母親是考古學專家。”
文武打斷他。
“說點我不知道的消息。”
墨鏡男和風衣男相視一笑。
“他們拋棄了你,消失的無影無蹤。”
“所以你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只是來消遣我的?”文武有些生氣。
墨鏡男道:“確實有要看看你現狀的意思,但你看上去非常糟糕。”
他搖了搖頭。
“就像是被圈養起來的,每天都生活在圈定的區域里。”
“沒有社交,沒有生活,沒有任何精彩可言。”
“你的生活太失敗了,你甚至都不敢走出家門外三百米的距離。”
“我是覺得你太可憐,來故意破壞你那極致的規律生活,因為你越是這樣越讓我覺得不舒服。”
文武在他說完后,立刻轉身。
但是被風衣男攔住去路。
“滾開!”
他被激怒了。
墨鏡男繼續輸出。
“你甚至都不敢反駁我。”
“你知道你很像人類圈養的畜牲一樣,被人類輕松騙來這里,聽一個十分有優越感且成功的男人,對你盡情的羞辱,再像只畜牲一樣縮回自己的窩里。”
“懦弱都不足以形容你那可笑的樣子,卑微這個詞在你身上都覺得是一種贊揚,你甚至連畜牲都不如,至少它們還會狂吠。”
“啊——————!!!!!!!!”
文武從衣服內層甩出手機,手機在被甩出的一刻變成飛刀,朝墨鏡男的臉飛去。
在風衣男沒有反應過來前,文武猛地前撲,拳頭狠狠朝他的喉結打去。
墨鏡男低頭躲過,手機在穿過主副車窗后,向前的動能銳減,然后跌落在另一側的地面。
風衣男緊急縮起脖子,側身用肩膀抗下文武這一擊。
整個過程就在電光火石之間,
隨即,附近跑出黑壓壓的數十個制服探員,朝著文武包圍過來,手中都拿著致命的武器。
文武向著來時的方向跑,他覺得那里安全。
一輛車猛地沖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奔跑的去路。
有人開門下車,一把黑洞洞的槍舉在他的眼前。
一架直升機正降低高度,機身側面六管機炮正在轉動,停在了一定高度。
三千六百天,八萬七千六百個小時。壓抑、憤怒、悲傷,所有他努力克制和抑制的負面消極情緒,在這一刻被打破。
所有封印在這一刻被撕碎,他的樣子發生了改變,他的身體發生了形變。
眼白消失,黑色的瞳孔占據了整個眼球,寬大的衣服被猛地撐起,個子也高了許多。
雙手的毛發激增,毛發下的膚色變成棕色。
“快躲開!!”墨鏡男突然大吼。
可就在眨眼間,面前男人的槍就被打飛出去,文武扯過那人的衣領,單手便輕松舉起,朝著人群丟去。
橫在自己面前的轎車,更是單腳便踹翻出去七、八米之遠。
“別開槍!別開槍!”墨鏡男是對著直升機說的。
文武單腿向后一蹬,整個身體前飛十米遠。
“逮捕他!”墨鏡男還在吼。
有人拿著一把奇形怪狀的槍,半跪在地面,對著文武的后背噴出了一張灰色大網,文武根本躲不開,直接被網在其內。
文武踉蹌倒地,大網立刻釋放電流。
“啊——!!!”動物般地嘶吼。
同時快速收縮,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剛剛文武所展現的神力,起不到任何作用,同時放電的緣故,文武根本無法使出全力。
太痛苦了!文武變得虛弱,看著那生活了三千六百天的地方,眼睛恢復成了人類的模樣,淚水模糊了視線,寬大的衣服再次變得寬松。
大網死死的勒住了他。
“爸……媽……你們在哪……”
持續的電流讓文武開始抽搐,這讓他想起一些過往。
“孩他爸,文武有些不受控了。”
“沒事,繼續讓他服藥,一定可以壓制躁動情緒的。”
“嗚嗚嗚……我不該和你結婚的。”
“只有人類血液才能讓你們重生,也只有這樣才能拯救你們,我從沒有感到后悔。”
對不起,我又失控了。
文武徹底失去了意識。
風衣男揉著肩膀,其余人立刻前來限制文武的手腳。
墨鏡男看向被踹飛出去的汽車,內心為剛剛對文武的態度捏把汗。
“快,帶回基地。”墨鏡男道。
“這些族裔人可真難抓啊。瘋起來簡直就是怪物!”
“我勸你不要在他醒著的時候說這話,過來人的提醒。”墨鏡男拍了拍風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