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好的仗我已經(jīng)打過了，當(dāng)跑的路我已經(jīng)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jīng)守住了。

——《提▇▇后書》

………………

此刻追逐周澤與陸飛的怪物們整齊劃一地停下腳步，與通道前方的怪物們一同將兩人包圍。

他們被困在這條狹窄的走廊中，前后都是成群的怪物，已然插翅難飛。

只見那帶著鳥嘴面具的黑袍怪人緩緩蹲下身子，從背后的皮質(zhì)醫(yī)療箱中取出手術(shù)刀和縫合針。它動作輕柔地劃開時亞明的作戰(zhàn)服，在他的腹部正中線做出一道精準(zhǔn)的切口，從劍突下方直至臍部上緣。

“這里的人都怎么了，一個個全部都感染了那#￥@的瘟疫，就像是被腐爛的@%￥……啃過一樣。”

怪人一邊切開皮下組織一邊發(fā)出沙啞難聽的聲音，夾雜著古老而晦澀的陌生語言。

“不過好在我醫(yī)術(shù)精湛，能救幾個是幾個吧......”

它小心翼翼地分開腹直肌，將時亞明的小腸與胃部器官輕輕取出，在手中像把玩珍寶般翻轉(zhuǎn)檢查了幾下后又塞回腹腔，接著用粗糙的黑線將切口胡亂縫合。

做完這一切后，它將時亞明從地上拉起，語氣中充滿欣慰：“手術(shù)很成功，恭喜你獲得了新生......”

時亞明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臉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瞳孔中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的光彩。他腹部猙獰的傷口依然在滲著暗褐色的液體，曾經(jīng)挺拔的身軀如今佝僂著，與周圍那些被改造的怪物別無二致。

陸飛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閃爍的目光不斷掃過包圍圈中的縫隙，的右手死死攥著步槍，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卻見那面具怪人突然將視線轉(zhuǎn)向被包圍的兩人，它有些遲疑地摸著自己臉上那猙獰的鳥嘴面具：

“你是......還有你也是......你病得也太嚴重了......要手術(shù)啊，大手術(shù)......”

怪人向前邁出一步，似乎想要確認什么似的。

但它在迎上周澤那雙空洞麻木的眼神后又迅速退了回去，做出一個夸張的攤手動作，語氣中充滿遺憾：

“這#$%#不是一般的瘟疫，好想試一試啊，不過恐怕連我也無能為力......”

“你是說......”

沉默許久的陸飛突然開口，他看向已經(jīng)完全變成怪物的時亞明，聲音沙啞到幾乎難以辨認：

“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嗎？”

“當(dāng)然......不過我說的是他不是你......”面具怪人搖頭晃腦道：“你這種情況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至于他嘛......”

面具怪人又面向周澤，沉吟道：

“放我那個年代，這種￥&……%一定會被#%綁在火刑柱上燒死。不過如今時代變了，你要是想走隨時可以離開......”

這話分明是沖著周澤說的。

但此刻的周澤卻什么都沒有聽進去，他的目光晦暗空洞，腦海中紛亂的呢喃已經(jīng)達到了瘋狂的巔峰，那些聲音在他的意識中咆哮著，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不久前周澤還在感慨自己像是個怪物，但此刻面對真正的怪物他才意識到這根本算不了什么。

狂跳的心臟與沸騰的血液依然在刺激著他的感官，讓他沉溺于那種虛無空洞的愉悅之中，但另一種陌生的情緒又在將這一切沖淡。

那是憤怒嗎？

那是愧疚嗎？

那是兔死狐悲般的哀傷嗎？

周澤有些迷茫。

但他此刻覺得，當(dāng)個孤獨的怪物也沒什么不好的。

【將讓人心煩的東西全部毀滅，那不就好了？】

有什么東西似在他的心中生根發(fā)芽，結(jié)出扭曲瘋狂的果實。

這并非比喻，因為此刻他的腹部真的有什么東西正在蠕動，隔著他的皮膚緩緩隆起，掙扎著想要破體而出。

就在周澤的神智即將墮入瘋狂的深淵之際，一只溫暖而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那聲音將周澤從癲狂的邊緣喚醒，將他腹部蠕動的異狀生生壓了下去。

“周澤，活下去吧......”

陸飛并未發(fā)覺周澤的異樣，在他的耳邊輕聲開口：

“死亡并非你的歸宿，至少不是現(xiàn)在。收起那些多余的情緒，然后在一切結(jié)束后盡情地釋放出來......不要讓我們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回應(yīng)他的是周澤復(fù)雜的目光。

“你既然說可以讓他離開......”陸飛又看向跟前的面具怪人：“總應(yīng)該把路讓出來吧。”

面具怪人沉默地注視著周澤，沒有開口說話。

但他身后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怪人們卻整齊劃一地向兩側(cè)退開半步，在人墻中留出一條通往深處的狹窄通道。

“走吧......”

周澤看見身旁這個如山岳般高大的男人沖他笑笑，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補充道：

“用跑的......”

周澤嘴唇囁嚅幾下，最終沉默地邁開腿，走向那群怪物們留下的縫隙。

他握緊手中的長劍冷冷地看向面具怪人。

毫無疑問這就是編號-049。

他不確定這怪人是否真的會讓他離開，會不會突然向他伸出觸之即亡的手。

但他看見那怪人后退了半步。

周澤又將目光投向一旁神色呆滯的時亞明，將那張蒼白冷峻的面龐深深記在心里。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了淡漠。

周澤跑了起來。

他跑得很快，將那些苦悶，將那些掙扎，將那些愧疚全部拋諸腦后。

他沖過了那些變成怪物的安保人員，沖過了B區(qū)通道向遠方狂奔。

直到身后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劇烈的氣浪裹挾著灼熱的溫度從身后襲來，強大的沖擊力讓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世界仿佛瞬間陷入了失聲的混沌。

轟鳴聲中夾雜著怪物們凄厲的哀嚎，天花板上的應(yīng)急燈在爆炸中接連熄滅，走廊瞬間被黑暗吞沒。但緊接著，洶涌而來的火舌便照亮了整個空間。熾熱的氣流在狹窄的通道中肆虐，如同一條猙獰的火龍般吞噬著沿途的一切。

但火龍最終還是在周澤身后不遠處停下了它的狂舞，烈焰漸漸消散，只余下零星的火光在廢墟中跳動。

周澤沒有回頭，他現(xiàn)在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救出愛麗絲，然后永遠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