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楊威比斗切磋了一番，讓李成仙找到了一點自己的方位，也模糊感知到了自己在鍛體境并不差，第二日再練拳時，變得更加耐心安穩。

唯一可惜的是，那刻著不知名天外魔的小黑瓶，里面的白色靈液在昨夜徹底耗盡，也并未蘊養出什么新的能力，短時間內李成仙似乎無法補充。

不過只要體質還在增長，這路就不算停下。

依舊是天明時練拳，直到午時收功，李成仙和魏儼、李三妹知會了一聲換了身干爽衣服，出了院子。

云花酒宴那日，元游曾經邀請過，說他有閑時可以去尋自己。

今日就有閑，想去縣府看看。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李成仙從未對“縣府”這樣的地方產生好奇，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個有修行者的世界，縣府、還是宗族自理的草臺班子，終究是龐大瑰麗世界的一個不起眼注腳。

但云花酒宴和那元游潛聊了幾句后，卻有所改觀。

準確的說，他對元游這個人感興趣，且有一定好感。

他在驪苑本就出入自由，只是平時很少獨自出門，和房門問了個路，就朝著縣府的方向而去。

抵達縣府時李成仙才發現，這里居然和朱雀行宮相距不遠，只隔了一條大路，說不定當日云花酒宴還從背面看到過，只是不認識罷了。

直接進去閑逛肯定不行，李成仙在門外對衙役報上了名：

“在下李成仙，來尋縣府文書元游元兄，還望通報一聲。”

兩個衙役還未說話，縣府大門處，青年文書卻已經自己走了出來。

元游看到李成仙一愣，旋即笑道：“李兄！我要是說算到你回來，特意提前來迎，你信么？”

李成仙笑了笑：“信，所以你現在是要去哪？”

元游：“青樓。”

李成仙：...

元游說著，已經拉上了李成仙的袖子：“李兄剛好和我一起，放心，不花錢，今日是公干。”

李成仙瞪大了眼睛。

這還能“公干”？縣府福利這么好么？

————

元游沒有馬車，于是兩人就這么步行朝青樓走去。

頗有種“該省省該花花”的感覺。

元游說今日去是“公干”，倒不是李成仙想得那樣，其實還是為了他負責的流民安置問題。

“連累李兄和我一起受累，我從小就有個毛病，坐在馬車里就難受，不消一柱香時間就頭暈目眩，騎馬也不會，所以大部分時候就靠兩條腿趕路。”

李成仙：“不打緊，我和馬也八字不合，不過咱這‘流民安置’還包括青樓么？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若是縣府安置流民，給安置到青樓里面解決就業...是不是有億點缺德？

雖然對于活不下去，隨時可能餓死的流民來說，也許青樓并不是無法接受的選擇，但對于縣府來說，這么做有點開了大眼了。

這和天災來臨給人發高利貸當救濟，有的一拼啊。

元游無奈一笑：“我還沒那么癲，怎么可能安排流民女子去青樓？不過當初最混亂的時候，人牙子最為活躍，幾天時間就以極低的價格買入大量人口，年紀都極小，而大部分都送去了青樓、窯子這樣的地方。”

說到這里，元游臉上帶了一絲冰冷：“每逢災害或歉收，必然會有活不下去的人，而由于玄界各地都只顧自己，缺乏應對之法，屆時就屬人牙子、青樓最是幸災樂禍了。”

“最近我騰出手來了，再加上形勢有些變化，必然要整治一番。”

所謂形勢有變，還是來自蓑衣客。

長街雨夜，蓑衣客斬殺了三位三境修士，其中那對雙胞胎乃是來自聶家。

李成仙是事后從羅納威的碎嘴中聽聞的。

聶家在落云縣已經百年，據說最早就是做人牙子生意的，掙得都是帶人血的銀子，之后一步步壯大，現如今落云所有青樓、人牙子都是聶家手下。

更是在二十年前，家中出現了兩個修行天賦尚可的雙胞胎。

有人傳言那聶家姐妹壓根就是買來的，也有人說是聶家一小妾自己生出來的。

據說最早二人還送去了朱雀宮的招徒大典，不過沒被選中，回來后聶家耗費無數資材，硬是堆出了兩個三境。

雖說根基不穩，斗法稀疏，吃的藥怕是比吃的苦都多，除了一身好皮囊，堪稱三境修士中最弱的一檔，但在落云這種地方，也足以作為聶家最大的依仗。

結果家族依仗，被蓑衣客砍成好幾節，李成仙兩輩子也沒見過玉足和下雨一樣往下落...

蓑衣客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四只玉足下葬的時候也給聶家雙胞胎接回去了，但聶家禍事只是剛剛開始。

除了屁股不干凈的聶家仇家也不少，元游也開始帶著縣府整治了。

遠遠看到了目的地，一處四層獨棟高樓，牌子上寫著“潤玉樓”，是落云縣三家青樓之一。

由于是大白天，“潤玉樓”雖然門開著但沒什么客人，偶有一兩個，也是昨夜留宿起得晚的。

元游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之前一些事情已經交代過了，進門后直接讓人叫老鴇來聽講，自己則帶著李成仙坐在大廳的正中央。

“剛好最近縣府抽不出人手，李兄幫我壯壯聲勢。”

李成仙默默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看，這是他第一次進這等地方，其實一樓大廳并無什么特殊，反而像是檔次不錯的尋常酒樓。

就是不知道這木質結構，晚上生意好的時候，是不是整棟樓都在吱呀作響...

有小廝給倒了兩杯茶，還未喝進口中，一個三十歲許，風韻猶存的豐滿女子，就匆匆跑來。

元游道：“今日我和我兄弟來，所謂何事你應該知道吧？”

老鴇立刻道：“元文書，上次我就說過了，我們這真沒有流民！賣身契該有的都有！都是身家清白的姑娘！”

李成仙差點一口熱茶嗆到嗓子眼里。

重新定義身家清白..

元游面皮一點動搖也無，直接拿出一份名冊。

“王五妹、劉丫、鄭翠翠、戴小蘭、文小妹....一共九個姑娘，被人牙子賣給了潤玉樓，你確定賣身文書都有？”

老鴇胸有成竹，直接將九份賣身契拍在桌子上。

“都在這，寫的清清楚楚！”

“都在這就對了，縣府接到舉報，人牙子在買賣中存在弄虛作假，哄騙威嚇，這伙人已經被抓進了縣府大牢，供認不諱，所以你這里的人也有問題。”

老鴇愣住了，想要抽回那些賣身契，元游卻一把按住。

“就比如這文小妹，人牙子以200文的價格要買，你這賣身契上寫的也是200文，最后卻只給了其父母60文和兩張烙餅。”

李成仙看向最上方的賣身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對人命的價格有些感到驚悚。

要知道現在物價比往日高不少，一張餅要五文錢，也就是說...十四張餅就換了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么...還是換到了青樓這種地方。

他突然想到...自己那間小院的所謂“后房”，妾室住的地方。

若是大族子弟想要填滿一個這種地方，在災年怕是一兩銀子都不用...

當人命有價，它就會低到令人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