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代理所長又拿起茶杯晃了晃，然后抿了一口，隨后點到。

“這我要是直接同意把這人送走，你覺得怎么樣？”

“……這既然是他們提出他們定的，那就順著他們來不干涉就好了吧，這和我們也沒關系，人送走更方便您主管異端審判所吧？”

海森堡把目前第一反應的想法說了出來，這就像是自己潛在的敵人對手突然要走了一樣，不說是痛哭流涕吧，也可以說是歡天喜地了，開香檳都來不及呢。

“非也。”

聽海森堡這么說，正直代理所長搖了搖食指，海森堡雖然算是比較機靈的人了，剛剛的表現也很好，沒有出什么太大的失誤，隨機應變的能力也不弱，但是在大局觀的考慮上還是不夠老道。

不過他還年輕，成長的空間也還很充足。

“不要老是把他們當成敵人，你知道政治的本質是什么嗎？”

“……爭權奪利？”

“這是目的，不是本質，本質是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敵人搞的少少的。你默認對面是敵人了，那不就是給自己添堵嗎？剛剛也是，要是我直接默認忠誠副所長是我的敵人讓他走了膈應他，那他不也得給我使絆子？起碼這樣大家不會明著使絆子嘛。”

“額……”

聽到這，海森堡撓了撓頭，他的聯想能力并不是厲害，于是接著請教了起來。

“正直所長，我還是不太理解這兩者間有什么聯系。”

“簡單來說就是，你就是因為把他當成敵人了，才希望他走的，順水推舟就讓他走了。那人家看你就這么直接讓他走了，不就知道你是這么個想法了嗎？”

“額……”

聽到這段反推海森堡猶豫住了，老實說這有點牽強了，這樣試他多少覺得有些古怪了，正常人哪兒反應的過來，不過接下來正直代理所長還是給他點清楚了問題最關鍵的要點。

“人家是樸素主教點進來的，當天還來和咱們見過面了，明白嗎？現在直接在一個本地貴族那兒住著，然后還要上任就去讀研，一副讓咱們同意就走的樣子，人樸素主教花這么大功夫，兜這一圈干什么呢你說是吧？”

“哦！所以說這其實是樸素主教……”

被這么提點后，海森堡終于想起李有良是被誰點進來的，也發覺問題的奇怪之處了。

對啊，大領導明顯是安了一個自己的人過來，但安過來后，他卻又要去留學，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會這么做，肯定是有這么做的意義在里面。

“對咯，這不就是看看咱們態度嘛，如果給人直接放跑，就代表我們很樂意把審判所變成我一言堂，剛剛那忠誠副所長故意也是想試這個，要不然怎么前面給他開脫，后面又支持把人調走了？”

“嘶，可是他支持沒問題嗎？”

品完后，海森堡又多了這么一個疑問，畢竟人家是明著說出來的，怎么他們暗地里順從反而有問題了？

“立場不同，說出來的話也完全不同明白嗎孩子？我們是初來乍到，他們在這很久了，人指不定就是替樸素主教測試的，你跟了才是上當了。就像是你在床上說好吃，和在餐桌上說好吃完全是兩個意思。”

“這，這樣啊……不過咱們來這，不是本來就是帶著特殊的使命過來的嗎？這有必要……”

聽完后，海森堡終于是明白其中的邏輯在哪里了，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擰巴并且沒必要，畢竟他可是知道他們被調過來是要干什么的。

沙隆之前爆出的腐敗問題有些嚴重，異端審判所都換血了，這幾乎就是明著來的事情，誰都知道這里昂特地往這邊塞了新的審判所長，而不是本地提拔上來是什么意思。

“唉，不能敵意這么明顯嘛。我們要有一個懲奸除惡的心，但我們不能展現出來，不然一些本來能是朋友的也當不了朋友了，本來是敵人的呢，也會放松警惕一些，明白嗎？而且更重要的，是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嘛。”

“后路？我們？”

海森堡聽了后更疑惑了，不禁發問了起來。

“可是我們光明正大，從不違法教紀教規，我們還用給自己留什么特別的退路嗎？這不是只有那些心里有鬼的才要嗎？”

“此后路非彼后路，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明白嗎？一旦你真的去和人家斗了，沒斗過，那可不是身上干凈就能沒事的，罪名羅列不要太簡單了。所以，不要把自己放到擂臺上，能夠以和為貴就以和為貴，我們不包庇，不同流合污，但也不要太招搖敵對其他人了明白嗎？不然如果是為了顧全大局，伸張正義的刺頭也是會被剃掉的。”

“……明白了，我還以為我們是領著上面命令來清洗這的。”

被教育了一番后，海森堡點了點頭，自己這位恩師有些太過于謹慎了，不過這也是為什么他能夠做到穿著紫色的祭袍。

雖然說要到了主教，也就是樸素候補主教那個級別，才能夠真是被稱作教廷的高級神職人員，但是離樸素主教只差了半級的正直代理所長也并沒有那么遙遠。

“你覺得，我們這很團結一心嗎？”

“額……目前看起來還算團結？”

被突然這么問，海森堡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復，但鑒于反正現在就只有他和恩師兩人，說錯了問題應該也不大。

“那實際上呢？”

“實際上……各懷鬼胎？”

“嗯，但我們表面上對外都是團結的嘛，我們一樣，你覺得上面難道就不一樣了嗎？”

這次沒有讓海森堡回答，正直代理所長直接就說出了結論。

“上面也有上面顧慮的東西，真要雷厲風行，安排來的就不是我這個所長，是直接安排個主教空降了，但上任的還是本地上來的樸素主教是什么意思還不明白嗎？讀懂上面意思。”

“……明白了，如果是真的要全面清掃，肯定是會把一把手給換了的。”

“對，咱們只是警告而已，當然了，如果真的抓到一些什么事情的話，咱們還是完全可以處理的，畢竟這是異端審判所的職能所在嘛。”

滿意的點了點頭后，正直代理所長站了起來，在房間里踱步走了起來。

“嗯，我知道了，那就直接和天父會那邊通知，把李有良的讀大學的名額給下了吧。”

“停，我什么時候說直接讓你去下了？”

“額……”

“別留下什么口風，先和本人談嘛。”

語重心長的這么說著，正直代理所長在房間里活動著身子，走動了起來。

“李有良，那個堂區的神父，還有那個盧修斯男爵……不出意外的話，這一票應該就都是樸素主教的人了，就算不是鐵檔也是有些關系的，你幫我帶話，讓李有良來聊的時候，順便查查他們吧。”

“額……查？但這，不是不利于團結嗎，特別還是會涉及到樸素主教……”

“查是可以查的，把握分寸嘛，做一點點態度，然后再擺出誠意。”

“哦，哦！”

終于，這次不需要正直代理所長的點撥，他還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然后擺出了一副沒問題的表情。

“明白，明白。我這個人年輕氣盛，做事有點把握不住分寸，之后如果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還請正直所長指示。”

“嗯，沒事，不會的話可以多練，多學，去吧。”

點了點頭后，海森堡就一溜煙跑出去辦事去了，看著他離開，正直代理所長也是嘆了口氣，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唉，這趟來沙隆可真是頭疼。又要給上面交代，又要不得罪人，還要把自己位置坐正，難咯……”

……

另一邊，盧修斯男爵的莊園。

“唉我說，李執事你這幾天有什么不滿意，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嗎？有的話盡量和我提啊？”

此時，李有良正在和盧修斯男爵的長子下國際象棋，對方此時拿著棋子掂量再三的拿著手里的小兵思考著，最后猶豫了半天終于落在了棋盤中心。

“沒什么沒什么，招待的很周到了，你看你現在甚至還在陪我下棋，正常租客哪兒來這樣的待遇，一枚靈銀能住兩三天的，除了些市民自己的家給暫住的那種，我還沒見過這么便宜的呢。”

李有良沒有過多的思考，直接用自己的城堡吃了上去，踩掉了那個兵。

“哪里哪里，都是自家的小屋子，沒有太大區別。”

看李有良直接吃上去了，盧修斯男爵的長子眼睛一亮，然后就用自己的主教踩了上去，直接吃了李有良的城堡，城堡換兵，這可是血賺了。

“哈哈，李修士不小心了吧，我這卒子后面可是有城堡的，沒瞧見可就很傷了……”

本來還在調侃著，但是兩人卻都不約而同的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個家丁就沖了進來，大喘氣著連招呼都沒有打。

“干什么干什么？有沒有規矩了？沒看到我在和客人下棋嗎？”

“不，不是大人……”

“不是什么？”

很顯然，對于被打斷，盧修斯男爵的長子顯得很不悅，怒視著這個粗魯地沖進來的仆人。

“異……人了。”

“什么？”

“異端審判所來人了！大人！”

緩了一會兒后，這仆人才勉強把事情都給講清楚，然后指著莊園外的方向。

盧修斯男爵的長子聽到后先是一愣，然后就快步走到了窗邊，然后掀開了窗簾，于是馬上他就看到了下面正在走的幾人。

為首的，正是海森堡，旁邊還跟著幾個應該是異端審判所的工作人員，此刻他們一群人正邊走邊和附近的佃農們聊著。

雖然隔著距離并不近，但很明顯能夠看出來海森堡臉上那興奮的表情，簡直就像是一個發現了一地沒人要的好東西的窮人，能夠不停地拾沒人要的東西一樣。

而看到這一情況，盧修斯男爵長子直接脊背發涼了，面露不適了，要知道今天盧修斯男爵也就是他父親不在這，他們家可是有好幾個莊園的。

“李，李執事！這是什么情況！”

他用顫抖的手指了指那的情況，迫切的想要李有良出來說明一下當前其實沒有問題，給他吃一顆定心丸，但下一刻李有良卻給了他一記重擊。

“那個應該是里昂派嫡系的大將吧，沖著這邊來了。”

這句話完后，他懸著的心也總算是死了，但是他還是不明白為什么這樣的倒霉事情會輪到他自己頭上。

“這這這，怎么就到我這來了……不對不對，你！趕緊去叫我爹，越快越好！慢了拿你試問！”

不過好在這位干了幾年管理莊園的年輕人并沒有只會一味的慌亂，在意識到這個絕望的處境后，他也還是馬上張羅了起來，喊著自己的家仆趕緊行動，而家仆也是連滾帶爬跑了出去，要是完不成他們真可能會被吸血的。

接下來盧修斯男爵的長子也是跑到了窗邊，不過他飛下去前還是和李有良打了個招呼。

“李執事我先下去了！你這邊你自己看著來，要走還是要做什么銷毀什么東西都行！”

雖然李有良是遞過條子大家也都知道了，但是大家也都知道的是，那就是他們給李有良的待遇根本不符合規定，在這住著的那些錢可能連李有良在這吃的一餐飯的錢都不夠，何況還有這種莊園能住。

真要查的話不僅是他們，就連李有良可能也脫不開關系，所以這時候盧修斯男爵的長子并沒有一味的質問李有良，反而是讓他趕緊見機行事，畢竟雙方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翻一個都會對另一個造成不小的影響。

“嘩啦——”

說完后，盧修斯男爵的長子就直接躍出了城堡的窗戶，徑直朝著異端審判所來人飛去。

不過李有良此時反倒是在心里暗自贊許了一下盧修斯男爵的長子，他也叫盧修斯，之后應該會叫盧修斯二世吧，看來確實是鍛煉過的人，算是值得能夠認識交朋友的那類了。

看著飛去的身影，李有良點了點頭，然后就轉身朝著走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