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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茂這下是真的慌了，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冷汗，后背的襯衫都被浸濕了。他看著浩浩蕩蕩往外走的人群，雙腿都有些發軟，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這么多人都走了，這幾千只雞誰來喂啊？雞飼料還堆在墻角等著拌，雞舍的糞便也得及時清理，而且這馬上就有省府衙門的人要來檢查了，這要是出了岔子，自己這個大隊長怕是坐不穩了！他連忙往前跑了幾步，張開雙臂想去攔人，嘴里急急忙忙地喊：“你們可想好了，出了這個門，以后就再也別想回來了！這么高工資的工作哪里去找啊，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誒誒，別都走啊！王老三，你小子忘恩負義，當初可是我把你招進來的！”可根本沒人理他，大家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很快院子里就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和幾個膽小怕事的工人。

就在大家吵吵嚷嚷地走到門口時，遠處傳來了卡車“突突突”的轟鳴聲，只見張華九品和何安十品坐著一輛綠色的大卡車顛簸著趕來了。車還沒停穩，梁茂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連滾帶爬地撲了上去，差點被車轍絆倒。

“張九品！何十品！你們來的正好！”梁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手指著正要離開的工人們，臉上滿是委屈和憤怒。“你們要好好管教一下這些社員，拿著那么高的工資，卻不肯干活！他們的工資可比一般國營工廠的工資還要高！我建議要嚴肅處理，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張華和何安對視一眼，從對方眼里都看到了無奈。難怪梁興在電話里千叮嚀萬囑咐，非讓他們倆親自趕過來處理，這梁茂果然把事情搞成了一團糟。兩人都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梁茂處理事情的方式也太簡單粗暴了。

張華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嚴肅的神情說：“梁茂，你剛當上這個大隊長還沒多久，可能還不是很了解，我們組織的原則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即使老百姓犯了一些錯誤，你也不能一棍子將人全部都打死，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做事情要注意方式方法，團結群眾，不要整天想著嚇唬人，那樣只會把事情搞得越來越大，不利于工作的開展。梁大隊長，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梁茂被訓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里像是堵了塊大石頭似的憋得難受，一肚子的不服氣在喉嚨口打轉，可在張華書記威嚴的目光下，他卻半個字也不敢說出來，只能低著頭，乖得像一只受驚的兔子，手指緊張地摳著衣角，剛才那副囂張的氣焰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養雞場的空地上，工人臉上滿是焦灼與憤懣，汗水順著黝黑的臉頰滑落，浸濕了沾滿灰塵的工裝。人群中不時傳來壓抑的議論聲，像一鍋即將沸騰的水，隨時可能炸開。

張華九品和何安十品剛一踏進養雞場的大門，就被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籠罩。張華九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凝重，快步走到人群前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而有力：“各位福田大隊的老鄉，我們是鵬城公社派來為人民服務的，大家不要激動，有什么話慢慢說，我們會為大家妥善處理的！”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激動的臉龐，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緩和的跡象。

然而，工人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戒備與懷疑。在那個年代，“戴帽的”這三個字在許多工人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他們見過太多承諾如過眼云煙，早已學會了將真實的想法深埋心底。人群中有人悄悄拉了拉同伴的衣袖，示意不要輕易開口，現場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默，只有遠處雞舍傳來的雞鳴聲劃破這詭異的寂靜。

就在這時，何安十品上前一步，目光在人群中精準地鎖定了一個身影。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一把拽住趙六的胳膊，臉上露出熟稔的笑容：“小六子！什么情況？兩天沒見，就不認我這個老熟人了？！”他的動作帶著幾分隨意，語氣里的熟絡瞬間打破了些許僵持的氣氛。

趙六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先是一愣，隨即認出了何安，臉上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容，手不自覺地在衣角上蹭了蹭：“何……何十品，我豈敢啊！這不你氣場越來越足，走路都帶著風，我這小老百姓哪敢隨便湊上去啊……”他的聲音越說越小，眼神有些閃躲，顯然對眼前這位“十品”還是心存畏懼。

何安聞言，故作生氣地在趙六胳膊上拍了一下：“我丟！你小子別跟我扯犢子啊！論輩分，我比你爸還大幾歲，你得叫我伯！快說說，到底什么情況，養雞場的福利待遇不好嗎？難道非要天天吃地瓜米才開心？”他刻意放緩了語速，語氣里帶著長輩對晚輩的關切，試圖拉近彼此的距離。

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向兩位戴帽子的訴說著心中的不平：“當初葉老板在的時候，咱們養雞場多紅火啊！每個人工資都有 40-50元，逢年過節還有分肉分油米面，家里的老人孩子都跟著沾光。可現在梁大隊長一上位，就跟變了天似的，什么福利都砍掉就不說了，居然還要把大家的工資降到一級工 28元，剛進來的年輕人甚至只有學徒工 14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