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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聽完易方的介紹，眼中的驚訝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不屑。他整了整領帶，重新端起了領導的架子：“哦~，這樣啊！“他的尾音拖得老長，帶著明顯的諷刺，“我還以為天上掉下一個科技天才呢！“

辦公室里突然安靜得可怕，連窗外的知了都停止了鳴叫。王俊冷笑一聲，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哼，小伙子，不懂就不要亂插嘴。“他的手指點著葉爭的方向，指甲修剪得圓潤光滑，“科技局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進來的地方。“

葉爭真想翻個白眼，但看到老丈人緊張得發抖的樣子，只好強壓下心中的不快。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王局，我爸可能對我的工作有一些誤會。“

王俊挑了挑眉，顯然沒料到這個“鄉下人“還敢接話。他抱起雙臂，做出一副“看你能說出什么來“的姿態。

葉爭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我老家在粵東省惠州地區，那里毗鄰港島。“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紅雙喜香煙，熟練地彈出一支，這個動作讓王俊的眼睛微微睜大。

“港島知道吧？“葉爭點燃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里經濟發達，隨便一個工人的工資都有2-3千港紙。“他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看著它在陽光下慢慢擴散，“家家戶戶都有電話，甚至很多人家都有小轎車。“

王俊的臉色開始變得不太自然，他松了松領口，似乎覺得辦公室突然變得悶熱起來。

葉爭繼續說道：“自行車生產線在港島屬于要淘汰的低端生產線，“他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隨隨便便就能引進一條。“他掐滅煙頭，直視著王俊的眼睛，“近水樓臺先得月，我前幾個月就引進了一條自行車生產線，如今每個月能生產上萬輛自行車呢！“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易方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王俊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定格在一種尷尬的紫紅色。窗外突然吹進一陣風，掀起了桌上的幾張文件，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就這么一會兒功夫，王俊已經緩了過來，他抹了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眼睛卻亮得驚人。“真人不露相啊！“他拍著大腿，聲音在狹小的辦公室里回蕩，“易科，你家女婿這么優秀，你還藏著掖著，不想讓組織知道，是不想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嗎？啊？哈哈哈哈！“

王俊的笑聲像是一臺老舊的柴油發動機，帶著幾分刻意的高亢。他轉向葉爭時，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像是發現了金礦的淘金者。

“葉...小葉是吧？“王俊故意拖長了音調，手指輕輕敲擊著斑駁的辦公桌面，“我們來聊聊引進自行車生產線的事。你確定有把握引進自行車生產線？“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我要的不僅是機器，還要自行車的生產技術，而且不能是市面上要淘汰的落后技術，一定要是持平或者領先的技術！“

辦公室里頓時安靜下來。易方站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中山裝上的第三顆紐扣。他偷偷打量著這個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女婿——葉爭今天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腳上是雙沾著泥點的解放鞋，怎么看都不像能和國際技術扯上關系的人。

葉爭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衣領，聲音沉穩得不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沒問題，只要錢到位，什么技術都能引進。“他頓了頓，目光直視王俊，“目前我的自行車廠生產的山地自行車，可以換7檔變速，國內永久、飛鴿、鳳凰等名牌還都沒有上這項技術，屬于國際領先技術。“

“山地自行車？！“王俊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那豈不是可以在山路上跑？“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這可太好了！國內許多地方都還沒通水泥路，道路坑坑洼洼，自行車很難行駛，如果有一款可以在山地如履平地的自行車...“王俊的眼前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因為這項政績被提拔的場景，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小葉，這技術什么時候可以引進我們橫水啊？“王俊迫不及待地追問，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急促的噠噠聲。他心里盤算著，如果成功引進了，自己可是大功一件啊，沒準還能往地區上面走走！

葉爭注意到王俊只字不提條件，還把自己的老丈人晾在一邊，心里有些不爽。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環顧四周簡陋的辦公室環境，決定拿捏一下這位局長：“王局，你們科技局就是這樣引進國際先進技術的嗎？“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揶揄，“難怪一直引進不成功，連茶都沒有一杯，我講的口干舌燥的...“

葉爭不滿地搖搖頭，目光掃過墻上已經泛黃的“為人民服務“標語，又落在角落里那個積滿灰塵的熱水瓶上。易方站在一旁，驚訝地發現女婿眼中閃爍的光芒竟讓他感到陌生——那是一種他從未在鄉下人眼中見過的自信和鋒芒。

王俊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土里土氣的小伙子竟然這么難對付。辦公室里一時安靜得能聽見掛鐘的滴答聲。

“咳咳，這個，不好意思啊。“王俊干笑兩聲，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老易這里沒有好茶，小葉你到我辦公室聊吧。“他轉向門外喊道：“張主任，泡2杯好茶過來！“

聽到只有2杯，原本準備跟上的易方腳步頓時停了下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攥緊了手中的筆記本，指節微微發白。

葉爭見狀，嘴角微微上揚：“王局，你不是讓易科長負責引進自行車技術嗎？“他故意提高了聲音，“易科長不去談判，怎么引進？“

王俊的腳步一頓，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又堆起笑容：“張主任，泡3杯！“他回頭瞪了易方一眼，眼神中既有惱怒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