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今天一大早，他就已經賣完了最后一課天青魂草，準備再賣一些山上挖來的人參、松茸之類的少見食材，便收拾收拾回家。

等到晚上交完貢賦后，再用這幾天賺的錢，去醉歡樓好好喝一頓花酒，犒勞下自己。

雖然攢下的錢財還要給父親治病，肯定是不夠春宵一刻的。

但只是看看那里的俏人兒，過過眼癮倒是綽綽有余了。

只不過，他剛剛準備起身時，忽然有一道陰影籠罩下來，擋住了面前的光線。

“大叔，賣你十棵天青魂草，五十兩，收不收？”

一道輕鈴般悅耳的聲音，頓時在耳邊響起。

他抬起頭，只見一位頭戴帷帽，看不清真容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了面前。

“……不收不收，都這個點了——哪兒還有人會買？現在收了，我怕不是要砸在手里。”

雖然價格不算高，算上溢價他足足還能再賺一倍，但架不住風險很高。

采藥大叔抬起手，堅決地揮了揮拒絕道。

他雖然就是專門干采藥這行的，但也不是他販賣的所有天青魂草都是他親自采摘。

經常會有人不想為一棵兩棵天青魂草費事，于是便直接賣給他，交由他轉手賣出。

只是……

他低下頭，看著面前女子扔在了他攤位上的天青魂草——

不多不少，剛好十棵。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一次性來賣這么多棵天晴魂草的。

就算一不小心采多了，也不會一下子多出來十棵吧？

“別太悲觀——說不定是一筆橫財的好機會呢？”

在被他拒絕后面前的白衣女子反而輕笑一聲，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輕笑道：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

“晚上之前，如果沒有人來買走這些天青魂草，我不僅分文不取，而且還倒賠你五十兩怎么樣？”

一聽此話，采藥大叔霎時抬起了頭，眼神發亮：

“此話當真？”

回答他的，是沉甸甸的錢袋，銀兩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好，賭就賭！”

他一咬牙，霎時點了點頭。

反正對方也會留下五十兩，如果真的賣出去了，再把這五十兩還給她就是了，這買賣橫豎不虧！

幾乎就在他點頭的同時，一道聲音遠遠地飄來：

“這五十兩——便壓在你這了。”

“若是賣出去了，把你應該給我的錢留在原地就可以了。”

等到他再回過神時，面前已是空空如也。

只剩下空氣中彌漫著的淡淡香氣，像是某種仙花的香氣般沁人心脾。

與醉歡樓中胭脂水粉的刺鼻氣味，截然不同。

回想起那天那道神秘的身影，采藥大叔掙扎著猶豫了片刻，還是掏出了一百兩銀子。

左右四顧后，在附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將其藏了起來。

先不說剛剛那公子給他的兩塊金子，價值絕對不止一百兩；

單說那天那人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本領，定是有修為在身的修士——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存在！

他已經賺的足夠多了，不能再貪得無厭，自找麻煩。

而且，說不定有了這些錢，便能請的起名醫，徹底治好父親的病！

念及此處，他收拾的手不覺加快，隨即迫不及待地轉身而去，朝長街的盡頭小跑而去。

而此時，長街盡頭的高樓之上，一道倩影隨意地倚坐在檐邊，長袍一角隨風輕拂。

她雙腿懸空，微微晃動著，鞋尖有意無意地劃過空中，像是在描摹著一道無形的弧線。

隨著采藥之人的離去，她的目光從他身上漸漸移開，轉而落在遠處的兩人一貓身上。

片刻后，她忽地輕笑出聲，唇角勾起了一抹絢爛的弧度。

旋即開口，輕聲自言自語道：

“有一個例外：開悟入境之時，乃是天人合一、心神澄明的剎那……”

“如若能開悟，那缺失的一魂四魄也自然得以補全。”

“只是天生缺失了一魂四魄的人，無論是對萬事萬物的感知，還是心中的感情，都與常人缺失了一大截……”

說到這里，她的話音忽然一頓。

“但缺失并不是無感。”

“只要讓他得以開悟——便能出得了這方牢籠了吧？”

看著遠處正有些無奈扶額的路白，她垂下眼簾，神色微動，旋即輕輕搖了搖頭。

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平衡方式了。

既能救他，又不至于陷師門于不義之地。

……

在和石三良進行了短暫的交流后，路白便大致了解到了李家現在的現狀。

和他之前借著人販子的名薄，推斷出來的一樣：

這李家不知道在暗地里鼓搗什么，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從各處人販子那里，買走相當數量的人口。

有的是小孩，有的是青年，唯一的共通點便是他們都沒有超過二十歲。

只是，這般大量收集被拐賣之人，明面上卻沒有看到李家的人數有明顯增多，甚至至今都沒人察覺到絲毫異常。

路白根據自己對已有設定的了解，他們大概是在進行什么邪魔歪道。

就跟之前故意虐殺成貓，使其成為惡鬼，供其驅使的巫蠱之術相似。

石三良中間幾次想要潛入李家一探究竟，但是想起和路白的約定，還是忍住了。

以他現在的實力，如果真的潛入進去出了什么差錯，反而會適得其反。

而在石三良說話時，小團子便一直在旁沉默。

直到路白和石三良交換完信息后，約定好三日后匯合的時間，準備暫別時，它這才躍上了路白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道：

“小柔姐姐和石三良的妹妹，都在李家后院的西廂房里。”

“我幾次看到她們出入那里，不過把守很嚴，沒能接近。”

路白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對了，團子你要不來我家，今天鄰居家的大媽送了新鮮的魚……”

石三良像是想起什么，轉過頭，卻看著空空如也的身后微微一愣。

只見方才還在兩人之間的小黑貓，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又跑了啊……看來只能等下次再一起吃了。”

石三良嘆了口氣，目光中帶著一絲難掩的遺憾。

“……它說，下次一定會來的。”

路白抬起手拍拍石三良的肩膀，垂下眼簾，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多時，在與石三良告別后，路白便抱著一捆天青魂草回到了家中。

剛到家門口，還沒來得及和小玖說話，便忽然外頭響起一陣近乎把門砸破的急促敲門聲。

震得門板咚咚作響。

“人呢？交貢賦，或者被扒皮，自己選一個。”

門外傳來一聲冷冷的嗤笑，夾雜著幾分不容拒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