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客廳內，四面墻上掛著已經泛黃的書畫，幾張木質方桌和椅子擺放整齊。

雖然簡單，卻打理得干凈整潔。

桌上放著一套青瓷茶具，杯沿微微有些磨損。

老婆婆站在桌邊，微微彎腰，動作有些生疏地慢慢為路白幾人斟茶，臉上的笑容像是看自家孫輩般慈祥。

“雖然簡陋，但也是一片心意。”

在老婆婆斟茶的時候，路白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祁有墨，后者向他眨了眨眼睛。

他頓時心領神會。

路白抬起手，一邊一把按下了正口渴，抓起茶杯就要喝的石三良，一邊看向了老婆婆，微笑著說道：

“多謝阿婆美意，我叫路白，應該怎么稱呼您？”

“我叫王翠梅，你們叫我王婆婆就好。”王婆婆點點頭，笑著回答道。

“王婆婆只有自己住在這里嗎？會不會有些危險？來的路上幾乎都沒怎么看到人，倒是看到了不少貓。”

祁有墨甜甜一笑，看起來十分純真地問道。

路白有些吃驚地瞥了她一眼，心說這切換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女生都有兩幅面孔嗎。

這真誠的感覺，都快趕上小玖了。

卻見王婆婆點點頭，語氣有些無奈地笑道：

“以前和兒子和收養的干女兒一起住，不過后來鬧了一些矛盾，所以現在只剩下我自己了。”

“不過還好，有這些小家伙們陪著我。”

王婆婆說著，轉身向廳外望去。

只見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冒出了好幾只貓咪，此時正在一棵桃樹下，擺弄著花瓣玩耍。

和路白他們在外邊見到的那些貓妖不同，這些小貓看上去和正常的貓并無甚差別，尾巴也沒有分叉成兩個。

“實不相瞞，我們是接了道署的任務，說是有貓妖為禍人間。我們一路追蹤，這才來到了這里。”

路白觀察了片刻，決定單刀直入。

他從眼前這個老婆婆的身上，并沒有感受到多少源炁，甚至壓迫感都不如一開始襲擊石三良的那只小貓妖。

而且……有祁有墨在身旁，如果不是為了找到那只受傷藏起來的大貓妖，他們大可以直接殺穿這條桃溪街。

“剛剛在外邊，我們還遇到了許多貓妖的襲擊。不知道婆婆您，對這件事情有所了解嗎？”

路白的話音剛落，剛剛還其樂融融的茶桌氛圍頓時一僵。

眼看著王婆婆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去，路白微微握了握拳，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下一刻，卻見王婆婆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些都是好孩子，只是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這才化為了那副樣子，算不上是妖……或許，稱為鬼會更合適一點。”

這是，一旁的祁有墨忽然恍然大悟地說道：

“貓鬼？”

見到路白有些疑惑的樣子，她湊過來壓低聲音解釋道：

“據說貓死后，會和人一樣變成鬼魂。有術士可以驅使化為貓鬼的貓，利用貓鬼殺死其所指定的人，奪取他的財產。”

“所以，有術士時常會故意殺死貓，以增加貓鬼的數量，被殺的貓年數越長越好。”

王婆婆點點頭，然后臉上浮現出了些許復雜的笑容：

“它們有許多……都是我收養過的貓。”

“之所以一直徘徊在這里，是因為受人指使，想要進來殺了我。但是因為小團子布下的陣法，這才一直沒能得手。”

路白忽然若有所覺的問道：

“小團子，就是那只貓妖？”

王婆婆點了點頭：“我遇見它是在一個冬天，那時候的它躺在雪地里，渾身不停的發抖，而且還斷了一條腿，傷口化膿嚴重，還有蛆蟲在上面啃噬。”

“這種，尋常手段已經救不回來了吧？”石三良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不忍心看它就此殞命，所以便去山上的道觀，向曾經的舊識求了一枚丹藥。”

王婆婆笑了笑，臉上浮現出些許溫柔的神色，似乎在懷念當年的事情。

“那之后，小團子的傷慢慢好了，雖然斷了一條腿，但是它好像和尋常的貓不一樣，即使只用三條腿也能跑的飛快。”

“因為它通體烏黑，只有四只小腳是白的，所以我便給它起名小團子。”

“人老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直到有一次我差點摔倒，它忽然變大撐住了我——我才知道，原來它不是普通的貓，是貓妖。”

“再后來的事情……我也記不清了。等到我醒來的時候，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還有小團子，都不見了。”

路白看向一臉愁容的王婆婆，欲言又止。

他在醉歡樓遇見的那只貓妖，分明就不是普通的貓妖。

如果它不是怨靈的話，是不會那么懼怕狐火的……甚至更大的可能，是已經因執念而入魔了的貓妖。

“婆婆可知小團子有什么執念？一般而言，若非受到了刺激因執念而入魔，貓妖是不會為禍人間的。”

路白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問道。

王婆婆搖搖頭，然后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向著三人躬身行禮：

“那孩子一向溫柔，即便被人用石子砸傷，也從不還手。若它真的入了魔，必是遭遇了我無法想象的痛苦。或許……我也是它執念的一部分。”

“我曾聽道長說過，一旦入魔，若無人超度，便再難入輪回。”

“能否懇請幾位小友，出手相助，救救它？”

路白三人對視一眼，然后點了點頭。

他們本就是接了斬妖任務，順手幫其超度下也沒什么。

“萬分感激。老婆子這里還存著一些東西，能否請路小友過來幫忙取一下，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吧。”

祁有墨偏過頭，微不可察地沖路白搖了搖頭。

想必她應該也發現了這里的不對勁：

從進屋開始，空氣中就彌漫著一股很久沒有住過人的潮濕和霉味。

除此之外，身為狐貍的路白還敏銳的從中聞到了一縷血腥味。

但是路白有自信，眼前的這個老婆婆傷不到自己——因為他的狐火，天生克制邪祟。

所以在沖著祁有墨點點頭后，他便站起身來，跟在王婆婆的后邊離去。

兩人離去后，石三良忽然看向了一旁的祁有墨，鬼鬼祟祟地壓低了聲音說道：

“怎么我從道署那里聽的，和這個老婆婆說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