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啊。”

頭顱止不住抿起了嘴角，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鼻尖縈繞的味道，如螞蟻爬身一般，

“真殘忍，離這些香味是如此之近，可離吃到它們又是如此之遠，真殘忍。”

“這已經是最好的權宜之計了，除非你這兒能有除了更多道具。”

聽到頭顱的感嘆，齊亦的眉頭再度皺起，他對自己的作品可十分滿意，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個“差評”。

“謝謝你。”

頭顱閉了下眼，忍住幾欲掉落的淚水，輕笑了出聲，連忙補充道。

齊亦的表情這才稍微好了些，有耐心地繞著圈又檢查了一遍，他敢肯定這能用一段時間。

至于之后？那是頭顱自己應該考慮的！

“食物，該給我了。”

齊亦攤開手，他可沒忘記自己是來干什么的，人都快要餓死了，還得忍著饑餓幫頭顱搭建胃袋，也就是他人好，不然早就先啃一口對方的臉了，壓壓肚子了。

雖然不清楚這樣會是他的牙先崩，還是骨頭的刀先落下了……

“剩余的你自行拿出去便是，不過……你真的要吃嗎？”

頭顱爽快地回答道，末了，語氣中帶上了些許的遲疑。

齊亦已經知道了，這些食物實為人體的組織所化，盡管在詭異力量的作用下沉淀許久，早已無了本來面貌，但終究不似尋常食物。

“我無所謂，反倒是……”

齊亦笑了笑，對此并沒有特別的心理負擔，但在起身時他忽地語氣停頓了片刻，緊接著問道，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頭顱的眼睛先前被齊亦擋著，見物不清，但耳朵依舊伶俐，聽了半晌，越聽眉頭越發緊鎖。

“不會吧……”

隱約的慘叫還有某些重物墜地的聲響，隔著墻壁傳來，頭顱心中立馬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嘿，看來沒錯。”

齊亦挑了挑眉，與頭顱擔憂甚至還帶著些恐懼的神情不同，齊亦的臉上反而掛上了不出所料的表情。

“老鼠……我還以為這次有你的那番話，能避免掉的。”

頭顱嘆息了一聲，齊亦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這次”。

這個副本不重置嗎？

“如果有人愿意和我一起進來，說不定就能避免這樣的厄運了呢，真可憐……”齊亦摸了摸下巴，雙手環胸，似笑非笑。

這樣的結局他早就料想到了。

老鼠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家伙，那個當機立斷的滑跪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并非完全情急所能做出來的舉動，絕對有利可圖！

它在離開前和齊亦說，里面是“更加殘忍的存在”。

這句話，齊亦一個字也不信。

——若真有威脅，老鼠只會極力推崇齊亦進入，好把這個破壞自己布局的“心腹大患”解決掉。

它沒有這么做，反而渲染了恐懼，唯一的作用，就是讓齊亦之外的人“望而卻步”！

而后，對于剩下的人，它就可以完全從容地狩獵了。

齊亦回過頭看向了頭顱，正打算說什么時，就見得那枯黃的白骨開始了劇烈顫抖。

同一時間，原本還在胯上神色自如的臉龐忽地變成了猙獰之態。

不過須臾，血光出現在了她的眼眸里。

“不行……殺戮，禁止。”

她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仿佛說話的不是她而是蒼白的骷髏頭，整個骨架晃動著，顫顫巍巍地站起。

齊亦有些疑惑地注視著頭顱的突然狂暴，思索間，他忽地想起了，先前在描述中，她曾經提到過的一句話。

——骨頭擅自舉動，殺死了所有食她血肉的人。

原本以為是復仇，現在看來，更像是一種執念。

骨頭邁著略顯僵硬的步伐出了門，爪子明顯邊長了一截，閃著幽幽的寒光。

墻外，狼藉一片。

人群中哀嚎聲與慘叫聲混成了一片，不時地有人重傷倒下，大量的血色染紅了地面。

那些面目兇惡的怪獸，不再圍著桌旁進行無謂的進食，此時的它們向犬類一般匍匐在地表，舌頭或類似舌頭的東西不斷冒出，貪婪地舔舐著鮮紅的人血。

來點，再來一點……

它們仿佛魔怔了一般。

而更魔怔的是，很多人也開始學起了它們樣子，俯下身子吮吸著血液，乃至撕咬倒下的人體。

餓……

腥氣侵入鼻腔，從沒有一刻如此地饑餓過。

饒是有所預料跟著出來的齊亦，也對這場景表示了詫異。

這么快？哪里來的兇器，不應該啊……

齊亦凝神，這才瞧見了看人出來后正連忙收拾著刀叉的老鼠。

——是它，提供了足以在短時間內造成致命傷害的武器。

吸食著唇邊的血色，面對緩步走來的那枯黃的骨頭架子，老鼠既恐懼又興奮。

它不知被這個東西撕碎了多少次，但也由此得知了其運行原理。

人類死亡。

一旦有人類的生命進入倒計時，它就會自然啟動，而后攻擊所有曾對那個人類造成傷害的家伙們，不論這個對象是誰！

——這也是怪物們無法/不愿傷害人類的根本原因。

來了，她來了！

老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嘴角的笑容無法遏制、逐漸張狂。

哈哈哈……絕對的殺傷能力又如何？只會讀指令的家伙最好操控了！

——一個會因人類死亡而啟動的家伙，最終卻是將刀指向了其他人類！

多么可笑啊！

傷亡人數只會增不會減，而它們，喜食人肉的怪物們，將成為這一切一切的收割的最終勝利者！

一如既往！

哈哈妙啊，太妙了……！

老鼠竭斯底里地狂笑著，這次狩獵的少許不順也被它拋在了腦后。

那個狂妄的家伙，要是骨頭能順帶也將他撕成碎片，可就更好了！

細尖的舌頭將鮮紅的手掌和腳掌舔了個干凈，老鼠揮舞著拐杖往外竄，不帶絲毫停留。

現在還不是宣告勝利的時候，它可不想在最后時刻被骨頭的刀刃誤傷。

所以，要稍微離遠一點，等她殺干凈又不得不因為饑餓回去后，再……

越想老鼠抓地的尖爪就越有力，仿佛它們不是扎在堅硬的地面上，而是坐在桌前，優雅地撕開了一寸寸的皮肉。

只需等……

啪——！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了，老鼠感覺自己狂奔的勢頭一減，尾部傳來了巨大的疼痛感。

它齜牙咧嘴地怒目回望，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要在最后時刻壞它的好心情！

一扭頭，身子卻徹底僵住了不自覺地開始了抖動，那渾濁的眼睛里反射的，是一張滿面笑容好似和藹可親的熟悉面容。

“你想，跑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