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躺在豪華的大床上,接受灰矮人牧師的治療。
像她這個級別的角斗士,可是競技場的搖錢樹,待遇可不是那些一次性的低級角斗士可比的。
這一場,她賺了很多錢,按規矩,六成歸競技場,四成歸她。
但她成為角斗士卻不是為了錢,或者說,不是單純為了錢。
她是古老的戰神維洛波利的后裔,追尋血脈的呼喚來到這座遙遠的邊境城市。
她能感應到,黑鐵堡里有什么東西在呼喚她,她的血脈在翻涌沸騰。
但她形單影只,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挑戰黑鐵氏族,強取是不可能的,而她只跟隨族里的長老習練過武藝,對于潛行盜竊一竅不通。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她打聽到這里有一個傳統,只要在競技場連勝十二場,就可以從黑鐵氏族的寶庫里挑走一件寶物。
幾百年來,能完成這一壯舉的寥寥無幾,因為連勝越往后,競技場放出的對手就越強大。
這次的青足龍蛇,實力已經強到整個黑巖城都沒有幾個人能單獨戰勝,是靠陷阱和毒藥才捕捉到的。
而第十二次戰斗,只會比這更加嚴苛。
蕾娜卻絲毫不擔心這個,她流淌著戰神的血,越是困難的挑戰就越讓她興奮。
就算戰死在強敵手下,也是她的榮耀之死,她的部落依舊會以她為榮。
嘎吱——
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打斷了蕾娜的思緒,她皺著眉看向來人,她最討厭休息的時候被打擾,競技場的人應該是知道的。
進來的侍從被她兇狠的目光看的直冒冷汗,急忙開口道:“福斯德將軍召見你。”
福斯德是黑鐵氏族的一員悍將,權勢滔天,蕾娜如今有求于黑鐵氏族,也只能強壓在心頭的不悅,示意侍從前面帶路。
穿過長長的甬道,經過大廳,又拐了兩個彎,侍從站在會客廳的門口,緊張的開口:“蕾娜大人到了。”
“嗯,請她進來。”
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從會客廳里傳出,中氣十足,昭示著聲音的主人實力不凡。
溫妮莎推開門,打量著坐在貂皮靠椅上的灰矮人。
這個灰矮人比她見過的所有灰矮人都來的魁梧,他的目光銳利的就像長劍,刺的她都不敢直視。
發現自己竟然被對方的眼神壓迫的不敢對視,蕾娜頓覺恥辱,一股無名怒火從她心頭迸發。
她強行抬起頭,和這個灰矮人將軍倔強的對視起來。
又過了片刻,灰矮人將軍才啪啪啪鼓起掌來。
“不愧是不敗劍士,你的眼神就像年幼的獅子一樣,雖然膽怯但非常兇狠,你遲早會成為危險的獅王。”
蕾娜有些拿捏不定這個灰矮人將軍喊自己過來的意思,沉默著沒有搭話。
將軍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靠近蕾娜,他走的很慢很穩,氣勢也越來越強,當他走到蕾娜身前時,蕾娜只覺寒毛直豎,全身緊繃,隨時準備迎接他的出手。
但突然間,這強大的氣勢瞬間消失,將軍笑著開口道:“不敗劍士蕾娜,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蕾娜警惕的看著這個灰矮人,她的直覺告訴她,她不是眼前這個人的對手。
“我要你輸掉第十二場戰斗。”
“不可能!”
蕾娜惡狠狠的看向他,當即就拒絕了他的要求。
“從來沒有外人能在我們的競技場連贏十二場,能贏第十二場的都是我們黑鐵氏族安排的人。如果你敢贏,就會死。”
面對蕾娜的回絕,將軍卻是不疾不徐的開口。
蕾娜打量著眼前這個灰矮人,她在判斷這個人說的是真是假。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的話,大概率是真的。
但是她會打假賽主動輸掉嗎?
不,絕無可能。
她體內流淌的神血絕不允許她做這么有損榮譽的事情。
“我依舊拒絕。我會用我的勝利告訴你們,你們是不可能擊敗一個真正的戰士。”
蕾娜也不等灰矮人將軍回答,扭頭就想離開,剛走到門邊,手握住門把手的一瞬間。
一道靈光在她腦海里閃過,她突然回頭看向灰矮人將軍,神情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不是福斯德。你根本就不是灰矮人。”
這下輪到周炳驚訝了,他的確不是福斯德,在殺死這個灰矮人將軍以后,他就利用信息差,假扮成對方混入了黑巖城。
他自認為隱藏的很好,就連留在氏族里看守住宅的手下都沒發現不對勁,無論是聲音還是外形都與真正的福斯德一模一樣。
眼前這個少女也絕不是在詐自己,她的語氣非常篤定,連一點疑問都沒有,她非常堅信自己得出的結論。
“你怎么發現的?”
周炳皺起眉頭,他一定忽略了什么重要的地方,才會被眼前這個少女一眼識破。
“你的腳步太輕了,輕到連一粒灰塵都沒帶起。真正的灰矮人是走不出你這種步子的。”
少女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發現。
腳步太輕?
周炳一怔,梯云縱已經如同他的本能一樣融入了他的生活習慣,這倒是他下意識忽略的地方,沒想到卻被這個稍顯稚嫩的少女發現了。
好敏銳的直覺,合該入我門下。
周炳放棄了灰矮人偽裝,變成了黑暗精靈伊芙琳的樣子。
“你真的很聰明,做個交易如何?我剛剛的警告可不是無的放矢,我確實調查過這些灰矮人的卷宗,不聽從他們命令的都被下藥做掉了。”
“你既然想打十二場,說明你一定是想從灰矮人的寶庫里得到什么,但那是行不通的。如果你愿意幫我殺死那些灰矮人高層,我可以讓你從寶庫里隨意挑選你想要的東西。”
“成交。”
蕾娜幾乎是瞬間都同意了這個提議,快的周炳都沒反應過來。
黑暗精靈的聲譽這么好?
“好,你還真是快人快語,那就成交。等我需要你的時候會再來找你。”
這個少女很有意思,如果之后的心性考驗不成問題,他就一定得想辦法拿下這個有趣的徒弟。
周炳重新變成灰矮人將軍的樣子走出競技場,大搖大擺的出了城,還沒事找事的訓斥了城衛兩句,接著變回原來的身形,提氣朝混種人洞穴飛掠而去。
他可不是灰矮人那些慢吞吞的矮墩子,不過半天就回到了洞穴。
迎接他的是守在路口的羅莎莉,她看見周炳的時候雖然立即便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但周炳還是敏銳的發現了她眼角的憂色。
出事了。
周炳不動聲色的跟著羅莎莉走向居所,看著這個銀發的精靈欲言又止,卻始終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怎么開口,周炳能看出來,他撫了撫羅莎莉的背。
“發生什么事了?”
羅莎莉的眼神有些躲閃,默默的在前面帶路。
這不是去自己住所的路,是那些黑暗精靈的住所。
是她的族人出事了?
周炳開始在心中揣摩怎么安慰羅莎莉,但他對怎么安慰人屬實沒什么經驗,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幾句話來。
等他跟著羅莎莉進入臥室,就見到一個被鮮血浸濕了衣服的黑暗精靈,她的嘴唇干裂,臉色灰暗,腹部和肩膀都被纏上了厚厚的繃帶,手上還死死攥著一根龍角。
這個黑暗精靈,周炳記得她名字是索尼婭,身手敏捷,在氏族里擔任斥候。
而她手上的龍角,在混種人部落里就只有一個人才長著。那是他最初遇到的混種人少年的標志性特征,周炳也記得他的名字。
西蒙是個很有活力的小伙子,他剛剛成年,身強力壯,是周炳第一批培養的混種人練氣士。
如今他的斷角握在身受重傷的索尼婭手里,結局自然不言而喻。
“今天早上,西蒙的母親過來找我們,說他徹夜未歸,擔心他出了什么事。”
“我們派出了一些斥候出去尋找,都沒找到,直到傍晚時分,渾身是血的索尼婭踉踉蹌蹌的從路口出現,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被門衛發現。”
“她的傷勢很重,我們沒有牧師,只能給她止血包扎。她的手上拿著西蒙的角,我們推測,西蒙已經遇害了,索尼婭為了搶回他的角和人搏殺受傷,但細節還不清楚。”
羅莎莉在一旁將事情說了出來,時不時瞄兩下周炳的臉色。周炳看起來面色如常,但她卻覺得心里直打鼓。
聽完羅莎莉的匯報,周炳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坐到床邊,俯身將索尼婭摟到懷里,左手按在她的胸口,右手按在她的小腹上。
周炳目前的等級還不足以學會治療類的神通,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笨法子。
真氣本就是至純的生命能量,融匯了精氣神,不停的滋養修煉者的肉體和靈魂。
但真氣有極強的個人烙印,這種滋養只會修煉者自己生效,對他人來說就是非常恐怖的破壞性力量。
不過只要剔除真氣里的個人烙印,使其回歸最純粹的狀態,就是大補之物。
在遙遠的古代,行將就木的老師父就是這么將一身修為傳給自己的弟子。
周炳自然不需要損耗自己的全部修為,只需要折損一小部分真氣就能治好索尼婭,他左手按住的是檀中,右手按住的是丹田,輸送真氣時可以最大程度的減少傳遞的損失。
羅莎莉她們都不是練氣士,自然不知道他這種救治的方法是以自身修為作為代價,周炳也不打算告訴她們,免得她們湍湍不安。
一股股熱流從檀中和丹田注入,迅速流轉索尼婭全身,降低她的體溫,縫合她的傷口,加速她的造血功能,清除感染的細菌,消融傷口里的異物,很快索尼婭的臉色就恢復了紅潤,悠悠蘇醒。
“主...主上?”
索尼婭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正躺在周炳懷里,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正當她想起身行禮時,右手的觸感卻讓她回過神來,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
“你遇到什么了?”
周炳語氣溫和,索尼婭的心情不自覺的平靜了很多。
“西蒙被一伙大地精傭兵殺害了,我找到的時候,只剩一個角被人掛在腰間。”
“他們一共四人,實力都不弱。我拼盡全力也只能搶下這個角,沒能為西蒙報仇,讓主上失望了。”
索尼婭神色黯然,說著說著就低下了頭。
周炳揉了揉她的腦袋,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很努力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羅莎莉,西蒙的事情有告訴他的家人嗎?”
“還沒有,我們之前打算等主上回來再做定奪。”
周炳點點頭,從索尼婭手中拿過西蒙的獨角,起身朝外走去。羅莎莉趕忙跟上,卻被周炳攔住。
“我一個人就行了,等我回來,再告訴他的家人吧。”
羅莎莉見狀也只能應聲退下,主上雖然性情溫和,很少親自處理事務,但只要下的命令就不容質疑。
周炳把龍角插在腰間,向部落外飛掠而去,他的容貌也逐漸幻化成伊芙琳。
周炳沒有詢問那伙賞金獵人的位置,如今他實力大進,五感都得到了強化,嗅覺不比獵犬來的差。
索尼婭雖然逃回來時有遮掩自己的蹤跡,但淡淡的血腥味短時間不會消除,地上一些輕微的痕跡也逃不過周炳的眼睛。
他如今速度極快,不過三刻鐘的工夫,就發現了那伙賞金獵人的蹤跡。
如今已是夜晚,他們升起一叢篝火,在黑暗中頗為顯眼。
周炳并沒有靈化接近他們,四打一都沒能留下一個黑暗精靈斥候,這些人強不到哪里去。
如今他耳力驚人,走路也沒有聲音,還沒走近就能聽到這些人的聲音。
“可惜今天那個精靈小妞跑了,不然咱們不止能爽一爽,還能大賺一筆。”
“可不是嘛,還把我搞到的龍角搶走了。唉,那個角挺漂亮的,難得一個混種人能長出這么漂亮的角。”
兩個穿著鏈甲衫的灰皮尖耳的生物一邊烤肉一邊發著牢騷。另一個穿著鏈甲的大地精則靠坐在石柱上閉目養神。他的武器和盔甲都散發著魔法的微光,一看就身份不低。
還有一個穿著皮甲的大地精正在閉目禱告,他的腰間掛著圣徽,看來是個牧師。
咔嚓——
枯敗的藤蔓被踩斷的聲音驚的大地精小隊警覺的站起身來,閉目養神的大地精將領也拎起地上的魔法重劍,皺眉看向聲音的來源。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