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森是一個普通的貴族，當然貴族這個東西在巢都里屬實不算普通。

但在真正擁有歷史的那些家族面前，他不過是一個暴發戶。

是那種兜里揣著金錢，身上沒有名望的巢都商人。

就連上巢和塔尖一條血脈雜交的狗都能對他鄙視地翹起后腿。

這些直到上一任總督失蹤，始終無法改變。

但是之后有一個人改變了這一切，那就是奇爾·博格斯，年紀輕輕就成為塔尖的權力核心，盡管身體不太好，也輕松擁有他不可觸及的權力與身份。

博格斯對所有中巢發家的商人都一視同仁，他從來不會擺貴族的架子，甚至愿意幫他安排一個貴族出身的妻子，讓他也躋身上巢與塔尖。

徹底擺脫暴發戶的泥潭。

而這一切在今天都戛然而止，奇爾·博格斯先生死了。

死于駭人聽聞的混沌之手，對于他們這些貴族來說，混沌此前只存在于傳說里面，就像總是跟著混沌一起出現的審判庭一樣。

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坐在葬禮的最后一排，盡管看的并不十分真切，但他也知道沒有人可以在那樣的爆炸之中存活下來。

戴維森回到自己位于上巢的房子，這里接近巢都的核心，一年從頭到尾都保持溫暖，憑他商人的身份是不可能購置如此房產的。

即便他的金錢完全足夠，甚至拿出更高的價格也無濟于事。

所以這是戴維森的妻子帶來的，一份陪嫁品。

他無力地推開門，想著失去奇爾·博格斯以后的巢都生活，以及他接觸不到的勢力漩渦。

新來的總督顯然是一個不好解決的對手。

輕而易舉拿下了執法隊的控制權，過去博格斯先生手上的利刃，現在倒反過來對著他們了。

“我們真的要上繳搜查稅嗎？”

保養得不錯的妻子坐在沙發上，朝表情不自然的丈夫問。

“當然，我累了，先去休息。回頭必須得把稅款交到新執法隊長手上。”

顯然從小嬌生慣養的妻子不懂為什么要給執法隊納新的稅務。

他想起來葬禮那天的情景——

“各位，我看有必要給塔尖來一次大清洗了。”

年輕的總督在自己翻倒的墓碑前面侃侃而談。

“當然上巢也不能放過，就連高貴的羅蘭家族也被腐化，我看巢都早就不干凈了。接下來就由我們的新執法隊長完成這份工作，我相信她一定會清查各位，既不冤枉人，也不包庇誰。”

羅斯把手按在米莉森的肩膀上。

“不過最近巢都的經濟很不好，我想各位是很希望配合執法隊工作的吧，為了保證清查活動的順利展開，就麻煩各位納稅吧，來湊齊活動資金，證明你們對帝國的忠誠與清白。”

……

戴維森在下面聽得清清楚楚，他很明白總督的意思，不交稅就會被打成背叛帝國的叛徒，這是名正言順的斂財。

總督把漁網拋灑出去，每一根網繩都栓在一個貴族的脖子上，逐漸收緊。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躺柔軟的床上，希望休息片刻。

“親愛的！戴維森！”

他的妻子卻在這個時候大聲叫他，聲音順著樓梯爬到房間門口，再從門縫里鉆進他的耳朵。

戴維森不耐煩地爬起身，打開門往下走，他剛走到樓梯口便頓住腳步，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站在客廳里——金切·約蘭。

“您有何貴干？”

……

跟著金切·約蘭坐上車，他讓妻子留在家里等候，并囑咐對方千萬要記得繳稅。

車窗外的路線十分眼熟，正是戴維森昨天才走過一遍的，他們正在趕往塔尖。

“所以您找我有什么事？”

博格斯先生這位沉默寡言的跟班，外表看起來就十分不好說話，但一無所知也是戴維森無非接受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不是我找你，是博格斯找你。”

金屬摩擦般的嗓音回蕩在車里。

“博格斯先生？奇爾·博格斯先生，但他不是已經——”

戴維森沒有說下去，話音逐漸轉小。

“到了你就知道。”

飛車最后停在一處莊園前面，既不是金切·約蘭的家也不是奇爾·博格斯的家。

戴維森印象里從來沒見過這種地方。

接下來全程步行更是出乎他的意料，飛車就停在莊園外面，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后地進入大門，在植被繁密的院子里走了半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這簡直和森林沒有什么區別。

金切·約蘭推開林子盡頭的一扇紅色小門，里面卻別有洞天。

開闊的猶如教堂一般的內里，紫色的彩繪玻璃高懸，上面繪著一些恐怖又吸引人的畫面。

站在教堂外面是絕對無法看見這個教堂的，完全被茂盛生長的大樹給盡數掩蓋，只留下一扇小小的側門。

戴維森走進去，在金切·約蘭的示意下就坐，他的位置不前不后，周圍已經坐了不少人，盡是一些或者陌生或者熟悉的面孔。

教堂的前面是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雕像，抬頭望去，戴維森無法看清雕像的臉，不同角度會產生不一樣的印象。

一會兒是朦朧的女人，一會兒是迷亂的女人。

千變萬化，難以捉摸。

雕像的身體也十分奇怪，腰肢纖細，不像人類，四肢扭動的幅度也遠超常人的認知。

就在戴維森思考的時候，一個輪椅從里面被推出，上面正是早該被炸死的奇爾·博格斯。

依舊是蒼白的病弱臉頰。

他的視線掃過下面，貴族們看見他就跟看見自己那早已亡故的親爹一樣，紛紛發出驚嘆的聲音。

這些聲音打斷了戴維森的思考，他看見奇爾·博格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各位，我并無大礙，那場襲擊并沒有對我造成影響。而這一切都歸功于祂。”

奇爾·博格斯雙手虛按，掐滅騷動，他的右手抬起，食指指向雕像。

“給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完美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