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有一說一，這次墜落比上次強點，沒有昏迷，沒有死人，羅斯扇著翅膀緩緩落地。

腳踏實地的感覺相當不錯。

什么？你問哪來的翅膀？

熔爐百相之翼舒展又收回。

金色的羽毛化作流光碎開，盡數(shù)散去，附近重又陷入黑暗。

突變體張開因為不適應光芒而瞇上的眼，瞳孔放大，他嗅到了全新的肉氣味，沒有底巢污染的高級貨。

他的同伴紛紛靠近羅斯，包圍圈當即成形，隨著突變體的腳步逐漸收緊。

發(fā)現(xiàn)無人注意自己的少年猶豫一秒，轉身就跑。

他還要生存下去，為了他自己，也為了他的養(yǎng)父。

少年是土生土長的底巢人，就連底巢這種環(huán)境，也會有普通人類誕生于此，他的養(yǎng)父撿到他的時候，就是這么說的。

“垃圾里面也會生出花來。”

養(yǎng)父摸著自己的光頭，把一根糖精遞給他。

此后他們二人一路輾轉，躲避突變者幫派，躲避混沌教會，躲避基因竊取者的蟲潮。

他們什么都要躲，因為他們是普通的人類，人類身份在這里，不過是天然無法逾越的障礙，一個卸下還不如迎接死亡的累贅。

每次養(yǎng)父帶著他躲在黑暗中，都要用底巢隨處可見的垃圾蓋滿身體，臭味簡直滲透進了他的眼里，使他只看得見底巢的悲哀。

帝皇的信仰在這里一文不值，但養(yǎng)父始終祈禱，他對帝皇的忠誠說一不二，少年卻覺得這遙遠無比。

他只在恐虐教派的信徒身上見證過這樣的忠誠，那是為之付出一切，也要進行獻祭的存在，更何況付出生命，對恐虐信徒來說不算什么。

底巢兜兜轉轉的生活，他們做過最多的就是撿垃圾。

人人都要撿垃圾，恐虐信徒要撿垃圾，突變體幫派要撿垃圾，基因竊取者要撿垃圾，垃圾就是他們的生活。

黑市的氣味是最獨特的，在少年去過的所有地方之中，每個擺攤的人都是剛從垃圾堆里面爬出來的，身上掛滿惡臭，臉上堆滿笑容。

怎么有人生活在底巢還能笑得出來，少年只在黑市里面見過，上層隨處可見的笑容。

黑暗的回憶里面偶有光明，但對他來說黑暗便是常態(tài)，光明才值得恐懼。

那次少年從垃圾堆里面翻出一袋星界軍的口糧，甚至還有一瓶沒喝完的酒。

養(yǎng)父看著他，忍不住將手放到他的頭上，輕輕撫摸。

最后口糧全進了養(yǎng)父的肚子，他只分到一根糖精，一如他最初見到養(yǎng)父時那樣，這才是最合理的分配，一個吃飽的成年人遠比他們兩個人都吃得半飽來得有價值。

酒的味道很獨特，他們一人一半，少年沒有喝醉，或許他生來就擅長體驗這種奢侈品。

養(yǎng)父紅著臉，開始講述他的過去。他原來是一個貴族，不與人同流合污，干背叛帝國的勾當，就被丟下來了。

甚至當場低聲歌唱，用的是高哥特語，這是少年猜的，因為他從來沒聽過這種語言。

“您為什么要收養(yǎng)我？”

“這是對帝皇的贖罪。”

對于少年來說，養(yǎng)父就是他的天降之物，如今養(yǎng)父病重，他需要出來搜尋物資，以供救命。

“這是對帝皇的贖罪。”

中年人的聲音不斷回蕩，少年奔跑的速度逐漸減慢，直至停止。

……

羅斯在落地之前就看到了底下的情況，自從下巢第一次墜落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純粹的人類，指那個少年，起碼外表很純粹。

其余跟在后面的幾個突變體根本看都不用看，說初具人形都是在夸他們。

四肢變異已經(jīng)是最輕的一種了，羅斯甚至看見了長得像蜘蛛的，或許是想變異成人馬，但下半身沒有那么多肉，多余的腿只能像蜘蛛一樣拖在地上。

它們幾個見到自己，也不追那個孩子了，都包圍上來，也算省事。

黑暗中，腥風撲面，羅斯摸出法杖，準備動手。

“啪”

一塊不知名的東西飛來，落到他們中間，一陣難聞的氣體從里面噴出，羅斯趕忙捂住口鼻。

“嗤”

所有的突變體都下意識后退，蜘蛛突變體瞇起眼，他失去了氣味的指引。

羅斯低下頭，發(fā)現(xiàn)剛才的少年去而復返，趁著其他突變體舉棋不定的功夫，抓住他的胳膊想要帶他離開。

有煙霧和氣味的隔絕，突變體會很難追上他們的行蹤。

羅斯轉頭看著拉住自己胳膊的少年，不由得挑眉。

底巢這種地方還能存在如此性格的人類，或者說這種性格也能在底巢活下來？

不過他喜歡。

把少年列入白名單，羅斯按住他的手，讓他松開自己的胳膊，當然少年抓得很緊，因為他非常急迫。

如今看到對方不愿意離開，他暗自咬牙，如果早知道這個人是個情愿送死的蠢貨，他就不浪費那枚煙霧彈了。

一枚煙霧彈在他這里，等于一次保命的機會，他需要煙霧彈來獲取搶奪物資的機會。

但是沒有這個人替他吸引注意力，少年也遲早需要用這枚煙霧彈逃出生天。

很明顯煙霧彈的效果并沒有少年想象的好，煙霧已經(jīng)開始消散，少年覺得他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白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羅斯用力掰開少年的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他雙手托舉，魔力波動泛起波紋，吹散剩余的煙霧。

見到煙霧散盡，而那兩塊大肉站在一起并未離開，蜘蛛突變體露出貪婪的笑意，下意識想要靠近。

一塊不規(guī)則的水晶自羅斯手心浮現(xiàn)，緩緩升空膨脹，逐漸化作一團流動的藍色晶體。

望著眼前陌生的一幕，蜘蛛突變體停下腳步，心生警惕，類似野獸般的直覺想要扯著他趕緊離開。

環(huán)視一周，同伴也都放慢腳步，猶豫不前。

他不再考慮，停下動作，轉身欲逃，在底巢討生存，當機立斷是必不可少的。

但為時已晚，無數(shù)結晶碎片從藍色晶團里爆射而出，四面八方都被湛藍流光填滿。

結晶魔法——飛散結晶。

所有的突變體都被直接打成篩子，結晶碎片無情地撕裂血肉，帶出顏色各異的血液，四下飛濺。

少年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緩緩退后，下意識地想要遠離眼前這個人。

“你是靈能力者嗎？”

他謹慎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