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前，林延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張蒲團，扔給林聰。

林聰疑惑的抬頭，林延正朝著他挑眉，含蓄的示好，他沒心沒肺的挪動膝蓋置于其上。

愿意和好。

畢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堂兄弟，動手歸動手，終歸是不能傷了和氣。

兩人相視一笑。

柳玉容將林延的舉動瞧在眼里，心中微暖，放任他們兩個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沒有戳破。

家中子女不合，多是老人失德。

柳玉容很有分寸，知道該怎么幫助他倆維系兄弟之間的情誼。

林延被偏寵這么多年，林聰依舊沒有任何不滿，足以說明柳玉容的功勞了。

在前身的記憶中，對柳玉容這位嬸娘幾乎沒有差評。

林延也不想剛回家就鬧得雞犬不寧。

他從鳳鳴丹中分解出人體組織，煉制此丹所涉及到活人煉丹術，犯了丹道大忌，以及他的底線。

受到邪氣侵擾，失了理智才沖上門來，還好林聰及時出現，一番打斗逼出了心魔邪氣。

理智后，再回想起來，何止是魯莽，分明可以好好說的，為什么砸人家的樹呢。

柳玉容遣散侍女隨從，道：“大郎，有話慢慢說。”

林延欠身致歉，道：“抱歉，是侄兒魯莽，沖撞了嬸娘。”

柳玉容將他扶起，道：

“你這孩子一向穩重，今日失了分寸定是出了大事，這生機丸究竟有什么問題，你與嬸娘慢慢說來。”

生機丸？

林延蹙眉，想來是鳳鳴丹的另一種稱呼。

若非如此包裝，也很難進入林氏嫡孫的肚子。

“這話可不好說。況且，就算我說了，嬸娘就會信嗎？”

“你與嬸娘沒什么不可以說的，你說的話嬸娘都會信，你能懂嬸娘的意思嗎？”

柳玉容言辭懇切。

對方坦蕩，他也沒什么藏著掖著的。

將鳳鳴丹之事的始末如實道出，包括此藥如何壓制寒毒，如何以壽命為藥引透支人的潛力。

以及怎樣用活人制藥，甚至更加慘絕人寰的煉藥過程。

繪聲繪色，如同親臨炮制。

分解天賦在這一遭中出了錯，將鳳鳴丹喪盡天良的煉制法門灌入了林延的腦海。

心神劇震，差點跌了境界。

若是能再來一次，林延寧愿未曾分解過此丹。

“這一身臟水潑下去，嬸娘將身敗名裂，即便如此，嬸娘還會信我說的話嗎？”

林延面色冷峻，盯著柳玉容看的仔細。

聽聞這藥丸以褫奪生機壓制寒毒時，柳玉容驚的慌神，又聽到是以活人煉制后，嚇得面無血色。

所有表情都恰到好處，挑不出絲毫破綻。

若非高絕演技，那就是真不之情。

“延兒，是嬸娘誤了你性命啊……”

柳玉容悲痛抽泣，將林延抱在懷中。

難道她真的不知情？

還是說她被人利用了？

或者我被她的演技蒙騙了？

林延一肚子疑問，陷入空前矛盾，“惡毒嬸娘”這個先入為主的固有印象，逐漸崩塌。

“可憐的孩子，你……”

柳玉容欲言又止，再三猶豫，強忍心痛，問道：“你還有幾年？”

“習得仙法，已無礙了。”

林延沒有袒露實情。

不到兩年的壽命太敏感。

柳玉容如釋重負，哭容中顯露一絲笑意，又被如同深淵的自責與懊悔淹沒。

“大郎因我之過錯以人肉為食，被荼毒十余載。我愧對兄嫂臨終托付，更無顏面對林氏列祖列宗。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饒恕，會于荒郊自刎謝罪，草席覆面。”

柳玉容的決然之色如一只錐子，刺的林延心窩子疼。

“嬸娘……”

柳玉容抬手打斷了林延。

“在我了卻殘命之前，應還大郎一個公道。生機丸來自柳家，我會替大郎查清楚。”

“柳家乃是嬸娘的母族，您當真會為了我，與柳家撕破臉。”

“柳家雖是吾之母族，但吾乃林氏婦，當以夫家為天。柳家誰敢謀害林氏嫡孫，就是毀我林氏基業，我林柳氏絕不饒！”

柳玉容言辭鑿鑿。

林延最后一絲懷疑也被沖散了，種種跡象表明，柳玉容并不知情。

“嬸娘已自證清白，侄兒全然相信！怪我魯莽，未查清事實，沖撞了嬸娘，乃是侄兒之錯，侄兒給嬸娘賠罪！此間事涉及深廣，嬸娘不宜牽扯其中，更不能行自戕的傻事。”

“否則，林聰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聽到林聰后，柳玉容流露出短暫的不舍，隨即被決然覆蓋。

對于她來說，林延是已故兄嫂的獨子，更是府前林氏未來的繼承人，將其養在身側十幾年來，已如親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竟把毒藥喂到林延的嘴里，更可憎的是以活人煉制的藥。

雖是為了壓制寒毒，但也害的林延食人十幾年。

人神共憤。

柳玉容雖不知情，但她無法寬宥自己，只有一死方能恕罪。

“還有……我也不會原諒自己！”

林延將今日之魯莽永鐫心中。

柳玉容的悔恨被暖意覆蓋，哽咽搖頭：“逼子食人，妄為人母，延兒勿要再勸，我意已決。”

忽然，林霄推門而入。

“尋死膩活，成何體統！”

疾步御風，落于主位，抬手向下微微一按，林延與柳玉容不受控制落座于兩側。

林延成為修仙者后從未如此無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雖能與林聰斗個來回，在十品武夫面前卻與稚子無異。

林霄打開桌上藥瓶，倒出藍色藥丸，將其扔給林延，道：

“以三品邪丹的藥力，何等品階的煉氣士可以服用，你是丹師，說說。”

林延對這祟物甚是厭惡，遣一縷法力將其控于身前，道：

“當五階之上。”

老爺子沒頭沒尾的問著干嘛？

林延忽然瞳孔震爍，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虧你還在丹宗修道，一身造化都修到狗肚子里了？”

林霄又道：

“這種品級的邪丹以活人為祭，我不知道你從哪弄來的，但以你當初的小體格，足以要了你的小命，你嬸娘要是害你，豈能活到今日！”

“祖父如何確定，我當初服用的丹藥，就不是用活人煉制的。”

林延手中沒有留存，雖然猜想，但心里沒底，聽老爺子的語氣，似乎十分篤定。

他懷疑老爺子知道些什么。

林霄涌現愁容，猶豫許久方才開口。

“事到如今，也不該瞞你了，這件事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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