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二房別院。

柳玉容身披雪白裘皮，于小院中修剪梅樹。

丫鬟月娥提著暖爐，笑道：“夫人精心伺候這株寒梅，今冬定然能開的燦爛芬芳。”

“你這丫鬟，想夸夫人就直說唄，還學會隱喻了。”

劉媽媽接過柳玉容手中的梅枝，卻聽柳玉容笑道：“我怎么沒聽出這丫頭夸我什么了。”

“夫人玉潔冰清、人淡如菊、心思純凈，不是聽不出來，而是不在乎。”

劉媽媽把柳玉容捧的極高，又道：“這丫頭是說呀，夫人苦心撫養兩位少主，如今一個從仙、一個從武，林氏一代雙杰，都是夫人十幾年含辛茹苦的功勞呢。”

柳玉容露出嫣然笑容，道：

“你說大郎是杰俊我是認的，聰兒那個小混賬，拿什么和他大哥比呀。但凡有延兒的十之一二，我這為娘的也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膽了。”

言及此處，柳玉容黯然神傷。

“一想到聰兒明日就要云銀礦去當值去了，我這心……還好延兒回來了，這家里總歸是有個念頭在，不至于空嘮嘮的。”

“聰兒都知道出去拱白菜了，也該給延兒說個媳婦了。修行不知年月，得讓他給咱家留個胖娃娃，我夫君老了也有個盼頭。”

柳玉容笑靨如花，纖纖玉手輕撫傲骨寒梅，美眸中洋溢著對未來的期許。

忽然，邵氏跌跌撞撞的推開門，跪在柳玉容身前，道：

“夫人，您可得給老奴做主啊！”

劉媽媽面露不悅，道：

“邵媽媽一向穩重，今日怎這般魯莽，也不怕沖撞了夫人嗎！”

邵氏老淚縱橫，擤了一把鼻涕，將林延如何欺辱她、如何蔑視叔嬸之事徐徐道出。

言辭間適當摻了些個人情感，把林延描述成寡義廉恥的不孝之徒。

柳玉容黛眉微蹙，全程沒有打斷，直到邵氏說完最后一個字，她才淡淡的問道：

“邵媽媽，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老奴從夫人姑娘時就跟著姑娘。”

柳玉容嘆氣，道：“我原以為你是柳家的老人，應是懂我的。”

邵氏心中一驚，似乎明白了柳玉容的言外之意，急忙道：

“夫人，老奴怎會不懂你，只是大少爺不服說教，屢次冒犯叔嬸，老奴這才忍不住多嘴。”

“住嘴！”

柳玉容面露慍怒之色，又道：“我昨夜命你去給大郎送炭火，你為何拖到今日午時？”

“老奴，老奴一時忙忘了。”

“你明知大郎身子弱，還敢如此懈怠，你當真以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嗎？”

柳玉容氣的渾身顫抖，扶著梅樹才站穩身子，呵斥道：

“你這惡奴，懈怠主家之事，還敢冒我之名對大郎說教，離間我們叔侄關系，是誰給你吞天的膽子！”

“姑娘，老奴是糊涂，但老奴對二少爺赤膽忠心，為其不平啊！”

柳玉容撫著心口，道：

“我林氏供不起你這樣的衷仆。你走吧，我沒什么與你想說的。月娥，把她奴籍契約拿來！邵氏，從今天開始，你自由了，不需要再為任何人效忠了。”

“姑娘，你為何啊……”

邵氏如遭晴天霹靂，她為了二少爺甘愿玉碎，主家卻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劉媽媽道：“邵媽媽當真是白跟姑娘這些年了！你善作主張，將二少爺至于不敬兄長的罪孽之中，他今后如何抬頭，如何面對未來的林氏之主！”

“這……”

邵氏的信仰塌了，她半生都在為二少爺憤憤不平，柳玉容卻淡泊如水，甚至甘愿把林氏家產拱手相讓。

“姑娘不爭，對得起老爺嗎！”

柳玉容擺手不愿多說，劉媽媽冷漠道：

“怎么，邵媽媽還想，像給大少爺扣帽子那樣，給咱家夫人也扣上不孝的帽子？”

邵氏還想辯駁。

柳玉容怒道：“煩勞回去轉告我爹，府前林氏之事，柳家若再敢出手干預，就是取死之道！轟出去！”

月娥和劉媽媽將邵氏拖走，卻見林延站在門口，他眸中寒意不止。

“嬸娘演這出戲是給我看的？”

“延兒？你什么時候來的？”

柳玉容疑惑，意識到林延有怒意，道：“嬸娘正要去找你給你賠禮……”

林延擺手：“賠禮就不必了，下人而已，我沒多大心胸，也不至于跟她計較，我找嬸娘是有另一件事。”

柳玉容神色一松，贊許林延的胸懷。

這事她都氣個好歹，無法想象林延作為當事人，被人亂潑臟水時，會滋生多少怒氣。

“嬸娘御下不嚴，大郎不生嬸娘的氣就好，外面涼，你身子骨弱，咱們屋里說話。”

“進屋就不必了！還有，誰說我不生氣了！”

林延擲出一枚藥瓶，柳玉容身側的梅樹被其轟碎，而藥瓶卻完好無損的佇立在樹干之上。

柳玉容苦心澆灌十幾年的寒梅，毀了。

碎屑漫天，柳玉容花容失色。

林聰憑空閃現，擋在柳玉容的身側，周身氣勁剛猛，梅樹殘枝一根都沒有打到柳玉容的身上。

“娘，你沒事吧！”

“娘沒事！”

柳玉容正要安撫林聰，卻見他疾步上前，拽住林延的衣領，怒道：

“林延，你瘋了嗎！那是我娘！你最好給她道歉，要不然我……”

“要不然怎樣？打我？”林延冷淡道。

林聰慫了，長幼尊卑已經刻在他的骨髓里，雖然他對林延生氣，但他不能對林延不敬，這是規矩。

林延可以不守規矩，但他不能，他是被這個時代束縛住的人。

林延拍開林聰，徑直走向柳玉容，指著藥瓶道：“嬸娘不妨看看，這藥可還記得。”

柳玉容打開藥瓶，瞧見了熟悉的丹丸，微微點頭。

當年，她請柳家為林延尋找治療寒毒之藥，柳家傾盡財力，終不負所托，尋到了名喚“生機丸”的奇藥。

林延用了后，竟壓制了寒毒。

柳玉容不解，林延為什么拿出此藥，還如此氣憤呢。

忽然，邵氏掙脫劉媽媽，撲到林聰身上，將林延如何不敬嬸娘、如何凌辱她的種種盡數道出。

柳玉容想要攔時已經晚了。

林聰眼角爆出青筋，將拳頭攥的嘎嘣響，喝道：

“林延！虧我母親將你一手帶大，你竟如此忘恩負義！今日我就算落下不敬兄長的罪名，也要好好教訓你！”

林聰怒不可遏，氣勢兇猛，如蛟龍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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