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包間的，是墨欣蕾和她父親。

再次見到墨欣蕾，陸銘忍不住再次感嘆這神級顏值。

少女長而密的黑色睫毛下，一雙漂亮的柳葉眼明亮有神，秀鼻和唇間的線條瑩白如畫，除了表情有點常態化的冰冷以外，精致的五官找不出任何瑕疵。

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裙，白皙如玉的小腳上踩著一雙黑色高跟涼鞋，裙底邊沿露出若隱若現的雪白纖細小腿。

出于禮貌，她唇角微微抿起一個弧度，露出淡淡的微笑。

墨欣蕾的父親穿著普通的休閑裝，有一點啤酒肚，但皮膚看上去是一種健康的紅潤。

陸銘清楚的記得，這個人叫墨仕明，是個真正的人物，能從白手起家到成為風云人物，用膝蓋想也知道老墨的含金量了。

墨欣蕾的大家閨秀的氣質，多多少少遺傳了老墨。

墨仕明舉杯和大家說著寒暄的問候，大家都不敢怠慢，紛紛臉上陪笑。

老墨的姿態放的很低，沒幾分鐘氣氛就熱鬧起來。

這個時候，一個表現欲強的顯眼包女生忽然問道：

“墨叔叔，我在電視上看到過您，您被邀請到過各大高校演講，能給我們這些剛剛畢業的學子提一些建議嗎？”

墨仕明表情一如既往的和藹，但事實上老墨在酒桌上對別人的奉承已經到了毫無波瀾的境界了，甚至有些公式化應付。

他建議道：“填報志愿的時候，慎重選擇想去的大學，還有專業的話，管理和金融不要碰，除非家里有企業或者搞金融的……”

老墨隨便侃侃而談了幾句，已經很多干貨了。

“那墨叔叔我想問下，分數超過二本線20分左右的話，有什么推薦的大學和專業嗎？”顯眼包女生再次問道。

老墨臉色不變，繼續微笑禮貌回答。

所有人都豎著耳朵聽講，對應分數線的同學算是撿到了。

在幾個你來我往的問答后，老墨不經意間看了看表。

此時高中生社會經驗尚淺，還不懂什么叫察言觀色。

此時但凡有個科級以上的干部，都能看出來老墨等會還有事想開溜了。

在場的只有陸銘這個內心油膩的老男人心里跟明鏡似的！

緊接著，讓老墨沒想到的是，其他同學都抱著機不可失的心態，開始輪流咨詢。

陸銘也是想笑。

這些問題在后世都屬于付費問題了，張老板的志愿填報服務，最低檔價格都要上萬。

給了點份子錢，真就想白嫖人老墨了唄？

墨仕明也意識到，自己高估了飯局上同學們的情商。

雖然他心里也理解年輕人的直率，但他等會是真有事還要辦！

可總不能只回答一個人的吧，這又屬實偏心了。而且墨仕明是個出了名的女兒奴，不想掃了女兒同學的興。

能在商戰中殺出一條血路的老墨，此時竟然有些束手無策了。

只能一個個解答同學們的問題，半響過后，幾乎給了每個人參考方向，已經仁至義盡了。

要知道墨仕明給親戚的孩子都沒說過那么多，今天完全因為是喜日，不想掃興。

當他覺得可以全身而退時，顯眼包女生再次問道：

“墨叔叔，我想知道鞍山大學的會計專業能報嗎？我爸媽叫我報臨床醫學，好就業，但我聽說學醫的出路是考研，是這樣嗎？”

當一個人問這么細的時候，其他學生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七嘴八舌又開始問起具體的學校和專業來。

一連串的問題，讓墨仕明頭大起來，本王有些乏了。

平時飯桌上隨便一個董事都得給個臺階下啊？

這是怎么個事……

飯桌文化不好用了？人和人的邊界感呢？

問題撲面而來，正當老墨想厚著臉皮退場時，猝不及防的，突然一個身影往他身上撞了過來！

他干凈的衣服上沾染了一大片水漬。

所有人都愣了下，停止了講話。

“墨叔叔，對不起，我剛剛絆了一跤，真是不好意思……”

陸銘連忙放下空杯，拿來紙巾幫忙擦拭，臉上盡是驚慌失措。

老墨瞟了眼身前的少年。

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嚯！

這小子真能演！

以他老練的眼神，自然能看出來，陸銘臉上的慌亂都是裝出來的。

但孺子可教也……

借著這個機會，墨仕明和眾人大度的擺手道別，名正言順的離場。

大家也沒辦法，畢竟人衣服上還滴著水呢，總不能還不放人吧！

走前，墨仕明深深看了眼前的陸銘一眼。

包廂一度冷場。

但有眼尖的同學，發現陸銘之前明明喝的是果汁，但摔倒的時候，杯子里卻是無色無味的白水。

……

陸銘很可能是故意的

再往深想下去，墨叔叔的確看了好幾次的手表，有要離席的意思……

只不過大家剛剛都太上頭了，都沒意識到這一點。

但……為什么是平常話都很少說的陸銘出來救場呢？

……

……

臨近用餐結束，不知誰帶頭開始給墨欣蕾敬酒。

很多之前不怎么敢和女生說話的男生，都借著酒勁，鼓起勇氣上前搭話。

反正大概率大家是最后一次見了，班里墨欣蕾的分最高，幾乎不可能有誰和她一個大學。

“欣蕾同學，恭喜你考上了心儀的大學，其實你是我見過最負責的學習委員，只是沒有機會和你多交流交流……”

“謝謝。”

“欣蕾同學，我……我加你QQ了，你能同意一下嗎？”一個高高壯壯的同學憋了很久，深呼吸后說道。

2010年，并不是大家都有手機，微信還沒有推出，電話和QQ是大家主要的通信方式。

“好。”墨欣蕾點點頭。

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加了qq大概率她頭像永遠不會跳動，但只要列表里有墨欣蕾三個字，就夠給別人吹牛比了。

包廂一角。

周成文用手臂聳了聳陸銘，低聲道：“我們也快過去說幾句話吧，再晚點好友位都沒了。”

陸銘笑了笑，將杯子滿上果汁。

“加好友干嘛，她又不玩王者榮耀？”

“什么是王者榮耀？”周成文疑惑道。

“一個大型網戀平臺……反正你想加的話自己去，我還沒吃飽。”

“裝，繼續裝，我到時候加到了，你可別眼紅。”周成文露出鄙夷加嫌棄的表情。

說完，周成文醞釀了好大一會，嘴上小聲練習了好幾遍，才滿臉通紅地順著人堆走到墨欣蕾側翼。

“墨……墨欣蕾同學，很慶幸高中和你同班，我會以你為榜樣好好復讀的。”

“加油。”

周成文剛要提加QQ的事，突然有幾個男生跑過來，裝作很熟的樣子，拍著他的肩膀，大聲插話道：

“周成文，你也要復讀啊？我們好多人都打算復讀，暑假約飯啊！”

男生總是想用大聲說話的方式吸引女生的注意力。

周成文迫不得已和對方閑聊起來。

一時間包廂人聲鼎沸。

陸銘獨自坐在位置上細嚼慢咽地吃著，和其他成群結隊的人格格不入。

熔金色的陽光斜斜地從落地窗上投射進來，將少年的影子拉長。

直到七分飽的時候，陸銘才酒足飯飽的起身伸了個懶腰。

這態勢一點都不像個賓客，仿佛這場宴席是為他一個人重生準備的慶典。

他擦了擦嘴，看向遠處被人擁簇的墨欣蕾，172cm的個子亭亭玉立，像是一只黑色的蝴蝶。

喜歡嗎？真不至于。

但出于男人的進化本能，這種優秀的女孩，是人就饞。

陸銘倒了第一杯酒，起身徑直穿過人群。

“同學，恭喜金榜題名。”陸銘對墨欣蕾道，臉上掛著一個大方的笑容。

少女身上聞上去像一座雨后清雅的花園，讓人不禁想要去探索。

“謝謝。”

墨欣蕾抬眸淡聲回應。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段對話應該就此完結的時候，陸銘卻閑聊般開口道：“你報的哪所大學？”

“魔都的華工大。”墨欣蕾出于禮貌問道，“你呢？”

“我打算復讀，希望明年能考到你這個分，然后也報個華工大。”陸銘靠著墻，淡淡道。

墨欣蕾眼皮輕抬，柳眉微微蹙了蹙，勸道：

“我大學也不考慮談戀愛的，要是你考了高分，不用跟我報同一個大學，前途重要。”

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別人走錯路，哪怕這種幾率很小。

陸銘笑了笑：“你想多了，你很漂亮，但我報華工大和你沒什么關系。”

一語落下，時間仿佛變得粘稠起來，所有人的表情和動作戛然而止，牙齒都打著冷顫。

那是陸銘？

每個人內心os劇烈翻涌。

那是平常內向老實的陸銘？

Are you crazy！？

“狗賊，你是單曲循環了一晚上梁靜茹的《勇氣》么。”

“不是哥們，人家現在211，你考個三百來分，說復讀要和人家考一樣的學校。”

“你爹是教育局局長能給你發答案啊。”

“而且，什么叫‘你很漂亮，但我報華工大和你沒什么關系’，比都讓你裝了？”

也難怪同學們驚訝，陸銘平常給人的印象是社恐、自卑、好說話、學渣……

就“你很漂亮”這四個字，換以前的陸銘，根本說不出來，別說后面那句了。

此時，墨欣蕾顫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轉頭看向陸銘。

后者形象并不是很好，高中的陸銘屬于普信男，壓根不會打扮，只有在一個人照鏡子的時候才會無腦感嘆自己的帥氣。

頭發屬于一種沒有發型的發型，皮膚暗沉，臉上還有幾顆青春痘。

除了五官挺耐看，整體形象中等偏下。

但此刻少年體態挺拔，嘴角銜著一個自信的微笑，沒有其他男同學的羞澀，也沒有強裝鎮定，而是給人一種很隨意的態度。

“陸銘，別吹了，你懂華工大嗎，想接觸墨欣蕾同學直說就好了，沒人笑話你。”此時，邊上一個叫唐明泉的同學笑嘻嘻道。

“對啊，陸銘，不是為了墨欣蕾同學，是為什么？你倒是說說。”伍治勇饒有興致道。

在班里，陸銘這種老實人的性格，本來就容易被踩。

人嘛，總是喜歡打壓軟柿子來彰顯自己的優越感。

陸銘依舊平靜，沒有任何生氣的反應，微笑回答道：“我想去那，是因為華工大的計算機專業能進入 ESI全球前 1%。”

周圍的人懵了，哪里聽過什么ESI。

看著陸銘頗為認真地表情，一些人沉默了，還有一些人哄笑起來，覺得陸銘裝比。

墨欣蕾美目平靜地注視著陸銘。

陸銘的目光卻沒有躲閃，眼神中一半真誠，一半仿佛又是戲謔。

幾秒后，柔和的光線下，墨欣蕾皓齒明眸，淺淺笑了。

陸銘沒什么和大家一起飲酒作樂的興趣，此刻能和自己共情的，只有倒映在窗欞陽光上的影子。

少年仰頭喝盡杯中酒，仿佛將上世的所有內耗，一飲而盡。

與此同時，身前傳來少女洋洋盈耳的聲音：“陸銘，加油。”

陸銘笑了笑，轉身揮了揮手，示意離席。

后會有期。

……

……

公交車上，乘客很少，車廂上有些悶熱。

陸銘坐在后座，看著窗外梧桐樹一棵接一棵地退過去，打開窗戶讓風涌入車里，將頭發吹的四散飛揚。

17歲和30歲吹風時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少年歲月里的每個季節和天氣，都在感官上留下了特殊的痕跡。

青春的感覺，真好。

此時，邊上的周成文剛剛從懵逼的心理狀態反應過來，抬手就想要捏陸銘的臉，被后者躲開。

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表達心里的震驚，最后從嘴里擠出一句話：

“銘哥，你是怎么敢的……”

陸銘瞇了瞇眼，眺望遠處，窗外烈日懸空。

“以前，我總活在別人的眼光之下，畏畏縮縮，現在我才知道，當你真正做自己之前，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多么有魅力。”

這么雞湯的話，如果換平常，周成文一定嘯出了聲，大罵好友裝比。

但此刻不知為什么，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好友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像不一樣了起來。

陸銘轉頭悠悠看向周成文，又說道：

“但這個道理你最好快點悟，地中海留給你發揮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