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帶著軍隊，踏上了回京的路。

望著常心朝著陜西直去，他心中已然明了常心的志向。

“陛下啊，倘若你什么都不做，或許也能是個明君，但您什么都想做，卻什么都做不好。”

“臣好累。”

和常家軍打仗的這段日子，是孫傳庭人生中過得最舒服的一段時間。

常家軍截斷了所有來自朝廷的信件，他不再要天天礙受著崇禎的質疑和謾罵，同時還能舒舒服服地打仗，沒有后顧之憂。

他老了，打贏李自成之后，他只想回到老家當一個普通的農民。

東林黨、閹黨的斗爭，他再也不想參與。

他羨慕常心的年輕，也羨慕他的實力，也羨慕他的隨心所欲，甚至起了想要追隨的心。

但他那顆對大明的忠心卻時刻在告誡他。

即便大明再爛，即便朝廷再亂，即便皇帝再無能，那他也是大明臣子，他做不出造反的事。

北京城，奔波數日的孫傳庭終于回到了朝廷當中。

面對著周圍的夾道歡迎和喝彩聲，他并沒有半點笑臉，他走到了崇禎的面前。

“陛下，臣不負所托，已將李闖等反賊盡數擒獲！”

“好！好！愛卿快快請起！”

……

崇禎一頓寒暄和口頭表彰之后，臉色開始嚴肅起來。

“那懷遠候之子，常心呢？”

這語氣，分明帶著問罪。

“那常心，雖是少年英杰，卻跋扈至極，竟敢不尊朝廷旨意，隨意作戰出兵，你為何不將他帶來京城？”

聽到崇禎的話，孫傳庭的臉上拂過一抹無奈。

果然，又是這般興師問罪。

“陛下，常都司并非隨意出兵作戰，他在出兵之前，已與我通信，是我愿意讓他前來西安的，而且……”

“閉嘴！”

“朕不管，他殺了左良玉朕沒找他算賬，可他又隨意出兵，不聽朕的旨意，這樣的臣子，朕怎么信得過？”

“是要朕派人去將他五花大綁請進京城嗎？”

顯然，此時的崇禎已然對常心產生了莫大的敵意。

而孫傳庭，根本沒有機會解釋。

“陛下！”

“常都司已經罷官！這是他的官符，他讓我交于您！”

孫傳庭將那枚官符呈上。

崇禎愣住了。

“他……他去哪了？”

“他怎么敢的？”

崇禎的手都在顫抖。

如果是文臣罷官，那他也不當一回事，可是常心手上，可是號稱有著十萬大軍的。

這，不就是宣稱他已經造反了嗎？

“回陛下！剿滅李自成，非吾之功，全是常將軍補給的糧草，也是他斬斷了李自成的糧道，活生生耗死順軍的！”

“陛下怎能怪罪于他呢？”

“臣實在不敢一人獨攬大功。”

“常將軍如今深知北地紛亂，抵御清軍，已刻不容緩，已經率兵北上。”

孫傳庭的話，字字鏗鏘有力。

常心一片赤誠，救民于水火之中，與左良玉，與貪贓枉法的官兵全然不同。

即便是他，也沒法保證不搶掠，不屠殺，可是常心做到了。

然而，在崇禎嘴里，常心反而成了跋扈之人。

他很失望。

“你是說，你的糧草，都是他給的？”

崇禎這個時候，臉上也似乎終于有些明悟。

難怪，難怪打了兩個月，孫傳庭沒有向他要一粒糧食，也沒有求援。

所以他冒險從武昌進入西安，就是為了給孫傳庭足夠的糧草嗎？

是朕冤枉他了嗎？

他的臉上有一抹糾結。

實際上，他一開始對于常心印象還是很好的。

根正苗紅，還頗有能力和大將風范，他是信得過常心的。

但大臣們一直抹黑常心，一直在他的耳旁吹耳邊風，他對于戰場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一無所知。

大家說什么，他就認為是什么。

“這符……”

崇禎看了一眼。

“把這符再給他，朕不許他罷官！”

“朕不批！”

“可是陛下……”

孫傳庭還想說話，但崇禎已經沒有任何心情。

“馬侍郎，你且帶人去將官符還于常心。”

“他若不受，朕定他一個謀反之罪，即刻派人剿滅！”

崇禎面色低郁，喊出馬士英，交代道。

此時，常心并不知道朝廷里發生的事情。

在安定好襄陽之后，他把龍乾野和李定國都留在襄陽，為了馴服剛被擒獲而來的順軍。

而他也將兵力鋪開，徹底把控整個湖廣。

至于他，在幾天后便出發去了西安城。

他要從陜西起兵，從寧夏開始部署，主動出擊伐清。

孫傳庭之前就是在西安誓師發兵。

西安作為幾朝古都，比起汝州而言，這里稍微要富裕一些，但也依舊好不到哪里去。

到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秦王府而去。

秦王，作為天下第一藩，所坐擁的資源自然數不勝數。

末代秦王，名為朱存極，秦肅王朱誼的第三個兒子，為人老實敦厚，算不上有太大的才能。

在西安就藩，準備躺平，安安生生地度過自己的藩王日子。

雖然陜西流民甚多，但是這與他并沒有半毛錢關系。

秦王府的日子，依舊很滋潤。

全天下都餓死了，那與他們藩王有什么關系？

“秦王殿下，在下常心，原是武昌府都司，現在已成義軍，進府來，特請秦王借寶地一用。”

常心表面看著很客氣，但是在環顧一圈秦王府之后，心中便已經積郁更深。

陜西的災民多到遍地都是，可是作為藩王的朱存極，依舊在府中享樂，對于賑災沒有半點想法。

也難怪李自成進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朱存極給宰了。

明末的農民軍，也基本上就靠著這些藩王的家底過活了。

“啥？你誰？”

“你憑啥用這種語氣和本王說話？”

朱存極見常心見了自己，不僅不拜，而且一副冷漠的樣子，這讓他心中極為不悅。

“秦王殿下，您是借，還是不借？”

常心身后的常家軍，已有百人沖入府內，府中的家丁全部被控制住。

看著常心臉上的殺意，朱存極額頭上的冷汗直流。

“好漢，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朱存極這個時候也終于意識到了，對方來者不善，根本就是已經造反了。

“我再問一遍，秦王殿下，我要借你寶地一用，您借還是不借？”

常心已經拔出了刀，架在了秦王的脖子上。

他不介意一刀把秦王弄死，直接像李自成一樣搶了秦王府，但是留著朱存極的小命還有用途。

“借，借，借，你且全部都拿去，別殺我！”

朱存極跪在地上，毫無王爺的風范，一臉的恐懼之色。

聞言，常心也滿意的笑了。

“那就把秦王殿下請去別地吧，這里就用于練兵扎駐了。”

常心讓人把秦王給扣走了。

崇禎如今還天真的認為自己會給他賣命？

晚了。

要想安穩伐清，第一步是解決李自成。

那第二步，毫無疑問，是解決掉這該死的封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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