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孫傳庭便成城中走出。

他走著小步，但速度極快，似乎要跑起來一般。

“快開城門！”

他臉色激動，趕忙讓守城士兵將西安城門打開。

他沒有想到常心的援軍會來得如此迅速。

但常心越是迅速，孫傳庭就越能夠感受到對方對于自己的重視，心中也不免感激不已。

城門打開后，常心終于見到了這位明末歷史中充滿遺憾的大將。

他年過半百，鬢角發白，牢中的歲月，軍中的艱苦，讓他那張本就飽經滄桑的臉上更增幾分愁苦。

孫傳庭原本是一個文官，后棄筆從戎，屢次鎮壓農民軍起義，后被楊嗣昌陷害入獄，直至今年才從獄中被崇禎放出。

而給孫傳庭的第一個任務，便是出潼關剿滅李自成。

這不是讓他保家衛國，這是要讓他死。

倘若崇禎不著急出潼關，大明或許還能多撐幾年。

不過結局依舊是注定的，沒有人能挽救得了大明，這個王朝已經徹底走到了盡頭。

袁崇煥也好，盧象升也好，孫傳庭也好，這些人都救不了大明。

大明難打的從來不是農民軍，而是內部的腐爛和斗爭。

“常都司，快里邊請。”

“恕在下招待不周，沒有給各位將士安排駐地，先勞煩各位就在城內扎營，我去清一片空地出來。”

孫傳庭的臉上有一些歉意。

常心遠道而來，但自己卻連個住的地方都沒安排，實在過意不去。

這一點常心倒不是很介意，因為他也知道孫傳庭現在處境艱苦。

與孫傳庭簡單交涉過后，常心把軍隊全部安頓在了洛陽中。

夜里，常心去到了孫傳庭的住所。

這位兵部尚書、五省督師所住之地，竟只是一間殘破的小別院。

為了招待常心，孫傳庭在餐桌上擺上了一道肉食。

“常都司，在下這里實在說不得是一個好住處。”

桌上，孫傳庭苦澀道。

常心四顧屋內，除了一張稻草鋪成的床，幾件破布衣之外，這位孫大人真就孑然一身。

桌上的三道菜，一葷兩素，已經是孫傳庭能拿出最好的餐食了。

而常心也瞅見，那櫥柜里，分明擺著一盤咸菜和半截紅薯，顯然那才是孫傳庭平日里的吃食。

“孫大人，確定八月便出關嗎？”

常心還是聊到了正事上。

實際上，常心是不贊成孫傳庭如此操之過急的，雖然他準備充分了，但孫傳庭的秦軍顯然沒有做好準備。

“軍令如山，不可違也。”

孫傳庭嘆了口氣。

他并不想八月出關，但是這是崇禎的強制要求。

當初他要求崇禎給他兩萬大軍，百萬糧餉的時候，崇禎痛罵了他一頓，并提出要求。

給他這些兵力和糧食之后，孫傳庭必須在一個月后出關剿賊。

這兩萬士兵，還在操練當中，遠不足以實戰。

如今洛陽內，說是十萬大軍，能用得上的，也就三萬人不到。

“實不相瞞，常都司，我已做好殉國的準備了。”

“但求兵敗后，汝能守住京師，勤王保駕，護住我大明最后的一絲希望。”

孫傳庭雖然在誓師大會上，正義凜然，自信決絕，所有秦軍都相信這一戰一定能打退李自成，收復承天府。

但孫傳庭卻對自己的處境清晰無比。

秦良玉的白桿兵來援五千人，孫傳庭也是這般對秦翼鳴說的。

“孫大人切勿如此消極，我常家軍自建軍以來，未嘗敗績，此次出潼關，必將大勝。”

常心鼓勵道。

孫傳庭心里當然希望他們能贏。

但是他想想兵力差距和糧草差距后，還是搖了搖頭。

常心不過才來了五千人，也不見火器部隊和糧草，雖然裝備都極好，但孫傳庭卻從沒想過讓常家軍跟著自己出潼關。

“常都司，實不相瞞，我軍糧草供應已經不足，至多也只能撐到八月……”

孫傳庭這話的潛臺詞就是，常心那支部隊的糧草問題，他解決不了。

他覺得常心總不可能從武昌運糧來洛陽吧？

那可是五百多公里的后勤線。

“孫大人無需為糧草擔憂，我軍儲糧充沛，絕不拿西安百姓一絲一毫，也無需孫大人撥糧。”

常心聽到孫傳庭為自己的糧線擔憂，連忙解釋道。

“嗯？”

“莫不是常都司已經布置好了從武昌到潼關的糧道？”

孫傳庭一聽常心這自信滿滿的話，瞬間正襟危坐了起來。

假如常心那邊有一條完整的糧道，以武昌的儲備，他覺得沒準還真能打一打。

但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因為從武昌到潼關，必須途徑承天府，那是李自成的老巢。

若是要繞開承天府，那路途之遙遠，地勢之險峻，要成糧道根本不可能。

“孫大人隨我出城看看吧。”

“別看如今我軍才到五千人，實際上可還有一萬五千大軍未抵達呢。”

常心準備讓孫傳庭真正見識見識什么叫做真正的火車。

“還有一萬五千人？”

孫傳庭呆愕住了。

一萬五千人，要走一千多里來到西安。

這……

未免也太過艱苦了吧？

難不成常心已經備好了足夠多騎兵、馬車？

但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常心對于這一次潼關之戰的重視程度。

不僅僅自己親自來到西安坐鎮，還帶來兩萬多士兵，這是真的決心要和李自成正面決一死戰了。

畢竟按照孫傳庭原來的想法，是想讓常心從南面九江府出擊，直接從背后搞一場突襲，直搗黃龍。

若不成，再北上京師勤王保駕。

他也沒想過常心竟然會傾盡全力地來西安與他并肩作戰。

夜里，常心帶著幾百衛兵，和孫傳庭一起抵達了火車軌道旁。

火車經過薄玨的改良后，是雙車頭制動，前面裝了一臺蒸汽機，最后一節車廂也裝了一臺。

也就是往前、往后行駛皆可以做到。

“這……這是何物啊？”

孫傳庭看著眼前的怪物，險些驚呼出聲。

“此物名叫火車，無需馬匹拉動便可日行千里，不知疲倦。”

“我軍運糧、運兵皆依靠此物。”

常心簡單介紹了一下。

如果要和孫傳庭講火車的運行原理的話，估計對方也聽不懂。

“火車？”

孫傳庭聽到這兩個字，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火車營。

他想象中的火車，可和這個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東西。

“無需馬匹拉動便能日行千里？”

“常都司可莫跟老朽開這種玩笑。”

孫傳庭的語氣有些嚴肅，認為常心是在戲弄他。

“孫大人可以上來參觀一番，今夜這趟火車可還要回一趟九江府再運些人馬和火器過來的。”

常心已經先到了火車上。

孫傳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這火車究竟有沒有常心所說的那般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