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處,營帳前。
“啾啾!啾啾!”
小狐貍突然昂首叫喚起來。靜坐在篝火前的沙奕睜開眼睛,只見一道人影穿過黑暗,抱著寶珠來到營地。
作士兵打扮,躲在營帳里的張全佑聽到動靜,立即鉆出來張望。
“上神,成功了嗎?”
沙奕眼神復雜地看他一眼,從【身外身】手里接過定海神珠。他揮手消散化身,揭開裹布,檢查寶珠情況。
“成是成了。但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他轉(zhuǎn)身問道。
張全佑一愣,回道:“自然是先聽好消息。”
沙奕探查定海神珠的力量,立即通過真氣感應到這是一件仙寶。
“好消息是水母娘娘與你是舊識。她原名叫柳瑛,曾是你十世輪回前,家里養(yǎng)的一只水牛,后來得道成精。”
他如實說道,“她認得你,確實不愿傷你。這才給了我機會。”
張全佑茫然道:“十世輪回之前?那得是多久遠的事,她還記得我?可我……一點都記不得她。這怎么作數(shù)。”
他費力理解了片刻,終究晃一晃腦袋,追問道,“壞消息呢?”
沙奕眼里露出笑意:“壞消息就是,即便過了三百年,她依然對你情根深種,想與你成親,永修秦晉之好。”
“我離開水宮前,她正在張燈結(jié)彩,舉辦婚禮。不過被我拖住了。我與她說靜思三日,兩人再做最終決斷。”
“張全佑,你有必要選擇,是與她成親留下,還是狠心離開。”
這情緣終究是張全佑的情緣。
是去是留,由他自己決斷。
沙奕縱然親身入局,眼見水母娘娘真情流露、矢志不渝,也不過是個看客。他……不能替張全佑決斷任何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計劃盜出定海神珠,將主動權(quán)抓在手里。
張全佑陷入沉默。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原來壞消息就是女妖王要嫁自己?
她真的三百年前就認識自己?是自己家里的一只水牛?可他全然沒有半點記憶。輪回早已磨滅他的所有情緣。
那這份情……還是情嗎?
張全佑茫然不知,也無處去問。
他屈膝跪在火堆前,虔誠問道:“上神,您可以給我指引嗎?”
沙奕搖搖頭,平靜道:“其實人生就是這樣奇怪,看似給你很多種選擇。但其實你無論怎么選,都會有遺憾。”
“當你迷茫,不妨問問你這里。”
他指向自己的心口,“問問你自己,選擇你最想做的事。此后不論結(jié)果是什么,你都要不懷遺憾,勇敢前行。”
人與妖在一起,注定會遭遇苦難厄運。
人若不與妖在一起,負了這番緣分,就是情殤兩難,各奔東西。
世事難得兩全。就像一位喇嘛所言,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張全佑匍匐在地上,許久,才怔忡念道:“信民……明白了。”
沙奕端坐不動。唯有碎木炭燒在火堆里,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炸響。
……
次日,天光大亮。
柳瑛睡醒,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張全佑”還在熟睡,他懷里緊緊抱著定海神珠。她不由露出深情、滿足的笑容。
若是這一生,能與趙郎長相廝守,該多好?
“唔……你、你醒了?”
沙奕繼續(xù)演戲,松開定海神珠,遞回去道。柳瑛接過,沒做懷疑。她一口吞下定海神珠,卻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珠子怎么沒有往日的靈性?
她嘀咕一聲:“難道是與巫魂詛咒對抗的過程中,消耗太大?”
然后,她攙起沙奕笑道,“趙郎,餓了吧?奴家?guī)闳コ燥垺!?
兩人離開寢宮,走向前殿。
“大王!大王!不好了!”
螃蟹精卻橫沖直撞落在水宮里,叫道,“那流沙怪又打來了!”
水母娘娘聞言,柳眉倒豎,怒道:“好你個兇怪!打殺我二弟不算,現(xiàn)在還糾纏不休了!我今天非拿下你!”
說完,她回頭對張全佑囑咐道,“趙郎別怕,你在宮里等我。”
她分開水波離去,一出水澤,就看見沙奕等人圍在不遠處。她剛想開口喝罵,突然眼眸一頓,看見了張全佑。
“咦?怎么外面還有一位趙郎?”
她驚疑不定,試探道,“兀那兇怪!你身旁的可是小張?zhí)樱俊?
沙奕手握降妖寶杖,上前笑道:“水母娘娘,我身旁的當然是小張?zhí)印T趺矗磕氵€想捉他去水宮做大王?”
水母娘娘心里掠過一絲不安的想法。
但此時大戰(zhàn)當前,她也只能按下,喝道:“流沙怪!上次你大敗虧輸,今天竟然還敢來,就不怕我吃了你?”
沙奕不慌不忙回道:“水母娘娘,你有何本事,就使出來吧!”
柳瑛大怒,猛然吐出定海神珠,催使道:“是你自己找死!就別怪本宮辣手無情!流沙怪,快給我受死!”
她將妖力注入定海神珠里,卻覺得空空如也,沒有任何威能。
“?”
她繼續(xù)加大妖力注入。
“水母娘娘,本神不才,也擅長鑒賞些寶貝。我看你這珠子不開門啊!”沙奕笑道,“本神也有一顆珠子。”
他掏出定海神珠,舉起道,“不知道我這珠子與你的比如何?”
水母娘娘瞪眼一看,霎時間明白來龍去脈,不由氣得五臟顛倒、血脈逆行。她悲呼:“趙郎!你竟敢騙我!”
沙奕將手捏住沙一搓,立即變出百來個“張全佑”,搖頭道:“水牛精,你要趙郎,你看這些可夠你用?”
水母娘娘此時哪里不知道被沙奕耍了?
她氣血攻心,轉(zhuǎn)頭就跑。
“水母娘娘,今日你且伏誅吧!”
沙奕將定海神珠一拋,上面頓時照出澄澈光芒,落在水母娘娘身上,將她的身體定住。水母娘娘不甘地回望。
但她怎么抵擋得住仙寶的力量,只能慢慢被定海神珠推本溯源。
很快,她就現(xiàn)出水牛本相。
她悲鳴不已,匍匐在水澤里,再也沒有與沙奕打斗下去的能力。
“張全佑,該你選擇了!”
沙奕舉起降妖寶杖,頭也不回地喝問,“你是要本神即刻將她打死,魂飛魄散,就此兩別離,各走鴛鴦路?”
“還是留她性命,與她再續(xù)前緣,在黑水宮成親,做一方妖王?”
張全佑全身直顫。
一步一步走向水牛精。
“縱然輪回蒙昧,亦有心如刀絞。怎么選……才會沒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