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面的女人顯然不是莽撞之人。

她見李昂許久沒有回應，也不急于進入墓穴。

李昂聽到她在外面倒弄瓶瓶罐罐，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不多久，進入墓穴的冷風中忽然多出了奇怪的味道，一入鼻便刺癢難忍。

毒霧？

李昂再次一驚，趕緊捂住口鼻，卻見綠色的毒霧像是濃密的液體一般傾斜而下，令他頭暈眼花。

真是狡猾啊！難道是想把我熏死在這兒嗎？

李昂不能再無動于衷下去了，他隨時準備召喚月輝，擊散迷霧。

這時，外面再次傳來了一個遙遠、蒼老的聲音：“喂！小月，你在做什么！？對付一頭食尸鬼而已，怎么放起毒來了？這可不是試煉的一環！”

“老師！我發現了一個盜墓賊躲在里面！”女人的聲音帶有一絲傲氣，一聽便是身材很好的御姐風。“快來！我馬上就要把他熏死在里面了！”

“別！萬一只是路過的村民呢！我們只殺魔物，平民可不能亂殺！”

聽到蒼老的聲音迅速靠近，女人這才悻悻停手：“哼！一定是個盜墓賊！”

墓穴入口人影攢動，光線忽明忽暗，蒼老的男人朝墓穴里面喊話：“里面的人！你為何在這里？還活著的話，就支吾一聲！”

“咳咳！”李昂再也憋不住氣了，趕緊回應道：“我不是盜墓賊！我是甜水村村民雇傭而來的探險者！你們退后！我就要出去了！”

外面的兩人騰出了空間，李昂抓緊法杖，緩慢地走了出去，半個身子還留在墓穴的長廊里。

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以后，李昂鼻腔里的刺痛不適感終于緩解了許多。

他瞇起眼睛適應外面的亮度，漸漸看清了站在不遠處的兩個人。

他們身穿漆黑如墨的黑袍，披有風塵仆仆的長斗篷，戴著鑲有銀色藤蔓銀紋的大兜帽。

一個身子肥胖略顯臃腫，另一個身材高挑端著一把弩。

看兩人都不是一般人物，李昂強作鎮定，準備和他們多耗一會兒，恢復體力。

李昂于是淡淡回應道：“我沒有惡意，更不是盜墓賊。”

黑袍人沉吟一聲，目光敏銳的發現李昂腰間的佩劍：“你的獵魔人之劍從哪兒得來？”

“路上撿的，是個假東西。”

李昂面容平靜如水，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他身上的衣服早在探索墓穴的時候就燒完了，那銀輝蛇首之劍根本沒地方可藏。另外，這兩個黑袍人看樣子像是走南闖北的狠角色，在他們面前最好不要硬裝獵魔人，以免失手。

黑袍人見他十分冷靜，暫且不做多問，而是喊道：“把你身上的武器都扔過來。”

李昂抿緊嘴唇，立即掏出別在腰間的假劍和斷劍，一并扔給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女人。

這是一個小花招，在不清楚敵人實力如何的時候，弩箭對李昂的威脅最大。

把東西扔給這個女人，更有助于逃跑。

“小月，把東西撿起來。”

“是，老師。”

女獵魔人收起輕弩，蹲下身子，將東西撿了起來。

她因為動作幅度大，身上的黑袍緊湊的收縮了她的身體曲線，讓她的身材顯得極為性感，臀兒如同水潤豐滿的黑桃。

不過，李昂的注意力沒放在她的黑桃上。

“小月，劍是真的嗎？”

女人抽出銀輝蛇首劍柄，發現上面沒有劍身，于是彈了彈劍柄的材質，平靜地回答：“老師，這是用錫做成的道具，表面刷了一層銀粉。雖然有假，但是拿去戳瞎他的眼睛還是可以的。”

李昂瞪了她一眼。

她扔下道具，舉起輕弩，用弩箭“回敬”他的目光：“你偷襲了我。”

“那只是一個誤會。”李昂一字一頓，氣勢絲毫不輸于她：“你險些毒死我，殺人未遂。”

眼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蒼老的黑袍人忽然收回了劍，一手按住學生手里的輕弩，一只手摘下兜帽，露出了傷痕累累如同老虎花紋的面容。

他是個很老很老的家伙，笑的很真誠，灰色長發綁成了一個小揪揪頂在后腦勺上，眼瞳如銀輝般發亮，臉上的每一條褶子都有上揚的弧度。

“不要惹惱了她，朋友。她的脾氣和手段可不比我差。說說看，你在里面遇沒遇到一頭可怕的白色怪物。”

老人的目光十分銳利，仿佛能夠洞察人心，看穿謊言。

李昂現在只想著拖延時間，恢復精神力，思來想去發現只有坦言相告，才能讓面前的兩人陷入更長時間的遲疑中，于是淡淡回答道：“你是說那頭食尸鬼嗎？”

“是的，我見過它。不過不是在這里，而是在甜水村。而且……它已經死了。”

“死了！？”

老人的目光明顯抖了一抖。

一旁的女人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否定道：“老師！不可能！絕不可能的呀！”

“噓！”老人收起臉上的笑容，抬起手臂，不讓學生繼續說話，然后從她手中拿走了李昂交出的殘劍，湊在鼻子下面仔細一聞：“確實是食尸鬼的血……他沒撒謊。”

“嘶……”

李昂明顯能感覺出兩人的驚訝，于是挺胸抬頭，淡定自若地補充道：“如果你們不信，甜水村的村民會為我作證。”

“我當然不信了！”女人說：“除非你是靠著‘偷襲’殺了它！”

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趁著食尸鬼無法行動的時候，一擊必殺，偷襲得逞。

李昂輕輕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的回答。

老人比他的學生更能沉住氣，他思索了許久，便轉變了態度：“既然不是盜墓賊，便是朋友。”

他說罷，轉身走向了教堂中央的一堆瓦礫，聲音漸行漸遠：“過來吧，朋友。讓我用美酒補償你的受驚。”

“老師！您？”

“夠了，小月，去看看墓穴里面還有什么東西沒。”

李昂發現這個老人左腿似乎有殘疾，走路一瘸一拐。

雖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戲，但是自己的精神力已經恢復了許多，足以應對危機，李昂便將信將疑地走了過去。

經過女人時，她藏在兜帽下面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昂。

這女人個頭很高，竟然和李昂不相上下，隱隱約約還能壓過他一頭。

她沒有跟來，而是收回輕弩，拿出打火石，點燃一支火把，朝墓穴里面走去。

李昂發現她的手指雖然藏在黑皮手套中，卻格外纖細修長別有韻味，不像一般的劍客和流浪在外的人那樣，手指粗短。

另一邊，老人已經坐在篝火旁，取出酒壺，熱了酒具：“別管她，這孩子冒險心很強，不親眼去看一看，不會罷休的。過來坐下，喝兩杯。”

李昂走過來，坐在篝火一旁，轉眼一看，女神頭顱就在身旁。

不過，它的眼睛已被一塊質感很好的黑色絲絹蒙上，自己摘來的白花不見蹤跡。

李昂收回目光，冷冷問道：“我們并沒有交集，為何總是揪著我不放？”

老獵魔人慵懶地倚靠在石頭上，扭了扭身子像是野豬拱窩：“放心，我不是人販子。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東西，學生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

“我來這兒，不是為了懸賞令就是帶學生歷練歷練，順便找個村莊勾搭勾搭寡婦，嘗嘗女人的味道……你從甜水村路過，遇沒遇到一個寡婦……哇哦，她可太嫩了……”

“咳咳，”李昂注視篝火里的火苗，淡淡打斷道：“請你長話短說。”

老人嘖了一聲，拿起發燙的酒具，倒了一壺烈酒，笑道：“好了好了。長話短說……我們其實是獵魔人！”

說出“獵魔人”一詞時，他故弄玄虛，裝作神神秘秘的模樣。

李昂卻只是微微皺眉：“看過獵魔人的話劇，多少了解一些。”

他表面雖然平靜，心中卻已經驚得軒然大波……自己幸好沒有繼續裝成獵魔人啊。在真貨面前，任何謊言都是拙劣的偽裝！

老人也沒想到李昂的反向這么平靜，不由得默默贊嘆一聲：“嗯，你也是個勇士，不卑不亢。不過，你聽說過獵魔人的五次試煉嗎？”

“嗯。”

李昂扮演過獵魔人，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內幕。

獵魔人的五次試煉分別對應著“嗅覺”、“聽覺”、“視覺”、“體魄”和“精神力”五種力量。

在學徒時期，獵魔人導師會帶著學生到處歷練，認為他（她）的能力足夠以后，為其挑選試煉之獵物，令其獵殺，奪得獵物身上的珍貴靈素。

這些靈素可以加強獵魔人的身體素質，獵物越強，靈素力量越高，途中失控的風險也就越大，因此被稱為“獵魔人五大試煉”。

老獵魔人抿一口酒，繼續道：“我為學生挑選了一頭食尸鬼王，原本可以將其輕松殺掉，卻不料戰亂爆發，一伙逃兵誤入食尸鬼王的領地，被它全部吞噬后，實力大漲。”

“我不能讓學生冒著危險去殺它，便挑選了食尸鬼王的子嗣練練手。唉，這小姑娘讓我失望，第一次交戰竟然一不留神被傷到了，那食尸鬼也逃出了教堂不知所蹤。”

“沒想到竟然被你殺了。”

他說著說著，遞來了酒杯。

李昂聳聳肩，沒有接受：“那現在呢？”

“現在？”老獵魔人呵呵笑道：“說來可能有些突兀，但是為了孩子的未來，我想要拜托你幫忙殺掉食尸鬼王。怎樣？”

“當然，我不是請你義務勞動的，完成試煉以后，我會付給你一大筆錢。此外，冒險途中，你得到的裝備武器也都歸你所有。而我只要鬼王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