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顏對此一無所知。

南舟全身仿佛有螞蟻在啃食他的血肉，痛意深入骨髓。

他抱著葉顏的手不斷收緊，葉顏身上的馨香傳入他的鼻腔，陷入混沌的思緒因此變得清明起來。

窗外明月高懸，月光灑落，竹影印在窗上，隨著風微微搖晃，外面?zhèn)鱽韼茁曄s鳴，夜晚靜謐又溫馨。

南舟許久沒這樣聽過風聲了。

七歲的那天晚上也是這樣一個月夜。

阿娘對他說，她在后山給他準備了個驚喜。

后山爹娘從不準他靠近，而這次，阿娘牽著他的手帶他一步步走向后山。

阿娘對他的態(tài)度很奇怪，他走路時摔了一跤，阿娘沒有責怪他，她扶起他，目光關切，“阿舟有沒有摔疼？”

一路上，南舟聽阿娘一點點回憶他小時候的事，“在阿娘心里，阿舟是最好的孩子！”

上山的路很漫長，或者說阿娘故意走得很慢。

南舟一路上被阿娘夸得飄飄然的，所以他沒有注意她講話時奇怪的卡頓和偶爾轉(zhuǎn)頭后衣袖上留下的水漬。

月光很亮，路上的花草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影子與阿娘的影子疊在一起，縮成腳下小小的一團黑影。

他眼前是個洞窟，很黑的洞窟。

阿娘把火把塞他手上，“阿舟，阿娘給你準備的禮物在里面。”

“阿娘不陪我進去嗎？”

“嗯，這是屬于阿舟一個人的驚喜。”她的語氣漸弱，在南舟看向她時，她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她拉住南舟的手囑咐：“一定要注意安全！”

南舟蹦蹦跳跳地進入洞窟，他沒有看見什么驚喜，只看見滿地的蛇鼠和蟲子。

火把照亮了洞窟的一隅，那里堆滿了人的尸骨。

南舟害怕地往后退，他大聲地叫阿娘。

阿娘站在他身后不遠處，她眼里泛著淚光，卻又一咬牙轉(zhuǎn)身離去，將他一個人扔在洞窟里。

南舟想去追，洞口的石塊轟然落下，將洞窟與外面隔絕。

他手上的火把被石塊落下時帶起的風吹滅。

滿耳都是昆蟲和動物爬行時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呼吸，腥臭的氣味往他鼻子里涌。

冰涼的蛇攀上他的腳脖，他喊不出聲音，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這之后的事，他突然記不清了。

后來他不再害怕，洞窟里所有一切能動的生物都是他的食物。

洞窟石門開的那天，他正把一條蛇往他嘴里塞。

蛇還沒吃完，他就看到了阿娘。

阿娘站在陽光下，穿著白色的衣裙。

阿娘，是阿娘啊！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去，連嘴里的半截蛇都顧不了。

笑容和煦的阿娘在看到他時，眼神變得驚恐，她慌慌張張地推開他，笑容勉強，“阿舟先洗完澡再來抱阿娘好不好？”

他洗完澡換上干凈的衣服，阿娘還是不喜歡他。

她總是與他保持著距離。

他聽到她對阿爹說，她的阿舟已經(jīng)死了，回來的是個怪物。

南舟在洞窟三個月，對殺氣尤為敏感。

他知道阿娘想殺他。

可阿娘讓他去河里給她抓條魚時，他還是去了。

他落水的瞬間，他手上的黑色蟲子張開翅膀飛到了阿娘身上……

淌過黑暗，以為下一程是光明時，發(fā)現(xiàn)愛也是深淵。

南舟很少做夢，今晚他做夢了。

他夢到石門打開，站在陽光下的人是葉顏，她穿了藕粉色的裙子，如一只蝴蝶一般撲向他。

她小心地擁抱他，問他疼不疼。

他指尖疼得發(fā)顫，他還是抱住了她，他說：“一點都不疼，我是天選之子！”

葉顏笑了，但眼淚滴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