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免內心復雜，苦澀無邊。

隨即舉碗道：“這第三碗，小弟來敬，敬這良辰美景，敬諸位兄弟，敬遠大前程。干…”

趙恒毅不知劉備心中所想，卻看出他狀態不對。暗道：“劉備弘毅寬厚，現在家道中落、織席販履、屈居人下，必是心中煩悶。”

三碗酒罷，趙恒毅、張蘭蘭皆知終于要來到正題了。

公孫瓚隨手擦了擦嘴，道：“恒毅兄弟，張小兄弟，二位飽讀詩書，文韜武略，不知對于光武帝劉秀知道多少？”

趙恒毅滿腦子黑線，怎么自己說事都喜歡先問別人問題。然后再引出自己要說的話。

劉秀那豐功偉績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吧，記得有人戲言王莽是穿越者，劉秀是位面之子。

這幾個仁兄老弟大老遠跑來，想聽聽我對光武帝的評價？真實意圖肯定沒那么簡單，必然問的是冷門知識，那就裝不知道唄，先簡簡單單，亂扯一通。

“昔年，王莽建立新莽政權，漢祚中斷，后王莽新政失敗，民怨沸騰，各地義軍風起云涌，在昆陽之戰中劉秀立下首功。后逐步擊敗各路義軍，統一全國。說光武是中興之君、定鼎帝王，不為過。”

張蘭蘭也不言語，一切以趙恒毅為主。

公孫瓚又喝了碗酒，笑道：“恒毅兄弟所言不虛，光武帝確實是一代雄主、一代明君。王莽改革失敗后，天下人心思漢，各路義軍，無不標榜自己是劉氏宗親。劉秀為高祖劉邦九世孫，景帝子長沙定王劉發一脈。武帝時行推恩令，那自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劉秀父親劉欽時，只承襲了縣令。”

眾人默默聽著，知道還沒說到點子上，自顧自喝酒、吃肉。

公孫瓚又道：“劉秀建立政權，也說是承襲西漢，起初在洛陽奉祀前漢宗廟，以示正統。后又設立四親廟，供奉生父、祖父、曾祖父與高祖父。天子七廟，這一下整出來十五廟。也就出現了誰是他爹，誰是他爺爺的問題了。”

張蘭蘭聞言，噗嗤一笑，又覺失態，慌忙低頭喝茶。眾人也是哈哈大笑，這些都是什么人啊，提及皇帝都是直呼大名。

趙恒毅不禁想起明朝嘉靖皇帝時期的大禮議之爭。政治是各方勢力的斗爭、平衡與妥協，當皇帝也是常常生不由己啊！

明朝正德皇帝死后，沒有子嗣，也沒有親兄弟。堂弟朱厚熜繼位，就是嘉靖皇帝。

以楊廷和為首的群臣要求嘉靖“先入嗣再繼統”，也就是先要人家堂兄弟變成親兄弟，再當皇帝。

十幾歲的嘉靖帝堅持“繼統不不繼嗣”，也就是皇帝咱繼承你的，咱還是認自己親爹，就是不過繼到你這一脈。

表面上皇帝是否過繼給大宗，是否能認自己親生父母的問題，實際上卻是政治權利斗爭。雙方斗爭三年多，最終“左順門案”，錦衣衛杖斃十六人，嘉靖皇帝勝出。

歷史上鮮有新皇帝勝出的例子，因為繼位之初，光桿司令一個。

面對有迎立定策之功的大臣，沒有什么話語權，主打一個聽話，還不是你說咱爹是誰，咱爹就是誰。等以后翅膀硬了，慢慢收拾你們這群鱉孫。

劉秀白手起家，實權派皇帝，還面臨這種問題，當時情況之復雜，可見一斑。

趙恒毅思考的間隙，劉備猛喝了一口酒，道：“小弟不才，也算是劉氏宗親，奈何受推恩令影響，早以無官職爵位繼承。聽聞，光武帝后來廢除了四親廟，以漢元帝為父，漢宣帝為祖父，算是把自己過繼到了前漢一脈。”

趙恒毅想笑又憋回去了，這劉玄德開竅了？開始自稱皇親國戚了？以后扯著大漢皇叔的大旗，打著匡扶漢室的口號，招兵買馬，也算名正言順。

看看公孫瓚面無表情，多半是公孫瓚攛掇的。

張蘭蘭也是無語，咋冒出個劉氏宗親，大家說了半天都在說他親戚唄！他可是真能忍啊！好在大家也沒說啥大不敬的話。

竇機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釋然了，既然公孫瓚帶他前來，必然是認可他的。啥宗親不宗親的，血脈偏遠，多不可考，還不是一張嘴隨便說，拿本族譜隨便寫。

隨即說：“劉秀信奉讖緯之術，國家大事多決計于圖讖。有方士解讖言蜀中發現龍脈，葬先祖于內，可保江山永固，國祚不滅。劉秀乃廢四親廟，命方士尋得龍脈秘葬之。”

趙恒毅滿腦子黑線，猛灌了一大口酒。暗道：“終于說道正題了，好家伙要尋龍脈，挖人家祖墳是吧？漢朝時讖緯之術盛行，劉秀‘宣布圖讖于天下’那是官方壟斷圖讖的發行權、解釋權，本質上是為了控制輿論，省得有人借讖緯之術搞事情。至于劉秀自己信不信，那肯定是于我有利則信，于我不利則不信。”

說到此處，竇機一直在暗暗觀察。張蘭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趙恒毅明顯在想些什么，看來二人均已明白。

又道：“桓帝死后，劉宏年幼，先姐以皇太后之尊臨朝稱制，先父與陳太傅共同輔政。先誅殺挑起第一次黨錮之禍的宦官蘇康、管霸。后解禁黨人，廣征天下明賢之士入朝，一時間‘天地清明，人鬼歡喜’，天下有識之士無不想望太平。”

“然而，內庭宦官、女尚書亂政，先父與陳太傅密謀誅之。曹節、王甫挾持小皇帝，矯詔誅殺家父、陳太傅。我竇家上下被殺、流放者不計其數。家姐被軟禁南宮云臺，家母流放比景病故，家姐憂郁而死。”

趙恒毅又無語了，暗道：“大哥，這樣聊天咋說服大家幫你挖別人祖墳啊？你這都是一家私仇，你得上升到國家大義，黎民百姓，天下興亡這種高度。”

“說來說去，還不是你姐不滿你爹那幫人把持朝政，扶持了宦官、女尚書，這是帝王術啊！結果你爹和陳蕃，說宦官、女尚書并亂天下，要全部誅殺，那不是讓你姐自斷左膀右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