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公園站里，奇薇的腦后正抽出一根線，連著位于外間的控制室屏幕。那些屏幕上原本應該顯示著一年前的各種監控，但在奇薇開始抽搐之后也全都消失了，齊齊變成了不斷閃爍的花屏。

“奇薇？奇薇！”曼恩沖上去大吼，“你沒事吧？”

奇薇的眼睛中，數據流的閃爍已經到了人眼看不清的程度，奇薇也在下一秒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那種慘叫包含著極大的痛苦！

“有厲害的黑客進來了——！”露西在一旁厲聲喝令，左手已經摁在了奇薇腦后的義體上，“快！斷電！”

“曼恩！你去叫軍用的人！”曼恩的副手多利歐立刻喊道，人已經站在了電閘前。

遇到黑客，這才是最有效的防治方式。

“2！1！斷！”

“咔噠！”

“啊……”

露西在喊道最后一聲的時候一把拔下了電源，讓奇薇能夠最大限度保全神經。

但是當斷電成功之后，奇薇還是直接軟軟地倒在了露西懷里，額頭摸上去已經到了燙手的程度，兩只機械眼都已經不動了。

“急救！她必須得急救！”

“讓我看看！”

多利歐在斷完電之后立刻跑了過來，半蹲下去，聽了聽奇薇的心跳。

“還好，還有救！——蕾貝卡！”

“來了！”

門外，蕾貝卡和她的哥哥急匆匆從控制室外面沖了進來，兩個人都穿著運動衣，她哥哥還有一雙手指都半米長的金制手。

“拉去義體醫生那里，最近的那個！”

“她還能撐一會，但也不久了，必須在二十分鐘內把人送到，不然就危險了——先注射個氣動注射器吧，注射器呢？”

多利歐從露西手里迅速把奇薇拖了出來。

“這呢。”蕾貝卡遞過去一個。

那是一個手柄形狀的注射器，另一頭有一個摁鈕，多利歐毫不猶豫地把它對著奇薇的胸口扎去。

“哧——”

“呼……”

奇薇的嘴巴里立刻吐出一口帶著焦味的氣。

但她的身體不再顫抖了，狀況似乎也立刻穩定了下來。

氣動注射器里裝著一部分類似腎上腺素的藥，能短時間內強行穩定傷者情況，也是夜之城雇傭兵必備的急救藥物。

多利歐總算松了一口氣，放松了緊繃的肌肉。

她是一個強壯的美人，皮膚呈棕色，有一頭白頭發，和曼恩的體型差不多，都有一米八左右，這也讓他們兩個之間產生出很多超過友誼的情感。

旁邊，露西仍然穿著她那一身白色的黑客服，此時正不知道在翻看著什么數據。

她單手摁在機械眼側面，表情凝重。

多利歐站起來，看向仍沒有放松的她：“怎么樣？斷完電阻止那個黑客了嗎？”

露西還在緊張地看著她的機械眼內置屏幕，過了良久，也沒有回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最終咬牙說，“這大概是公司黑客，非常專業——該死！我看不到他到底入侵到哪一步了！”

“我們不是斷了電嗎？”蕾貝卡疑惑地插嘴。

“控制室的電源是分開安裝的，我們只斷了外面的監控電源，最里面的列車中控室的電沒斷，那是軍用科技的人在守。我現在也不敢貿然接進去查看他們的情況，還在用程序偵查——”

露西忍不住攥緊了手指，然后憤怒地跺了一下腳，試圖以此轉移她內心的憤慨。

這一次，賽博朋克雇傭兵小隊是因為她才接了這個任務的。她想要讓和軍用科技有聯系的中間人法拉第替她去說說情，所以才又以加入賽博朋克小隊為籌碼，叫了他們來幫忙。

現在奇薇因為她出事，她怎么能不愧疚？

“該死，該死！”

露西壓抑不住情緒。

但另一邊，多利歐卻忽然表情又變了變，她看著進入控制室深處的玻璃通道，神色變得凝重。

“……露西。”

她輕輕地叫。

“什么？！”

露西仍然沉浸在情緒中，一下沒緩過來。

但當她抬頭之后，她驚詫地發現，所有人都已經凝重地看向了玻璃通道處。

那里，曼恩雙手舉起，正被兩個全副武裝的軍用科技士兵拿槍指著，一點一點逼向外側。

曼恩舉著兩只手，陰著臉地被軍用科技士兵寬粗的“萊克星頓”槍口指著。

而軍用科技士兵的口中還重復著古怪的機械音節：

“……搜……系統搜索中……檢索……身份……非軍用科技設備……”

“……重新……redirecting……數據庫匹配中……”

曼恩一邊被他們指著往后退，一邊在兩名士兵看不見的方向，用微動的手指給外面等人打信號。

意思是：【攻擊】

他想要讓外面的人和他里應外合，然后趁機逃離槍口，反制這兩個士兵。

蕾貝卡心領神會，此時已經從背后拿出了沖鋒槍。

“……別動。”露西卻忽然低聲說。

“什么？”蕾貝卡不可置信地看她。

“別動！”

露西語氣重了一些，還是壓著嗓子快速說：“那不是軍用科技的人，他們已經被那個黑客控制了！他在識別我們的身份！”

“識別身份又怎樣？他又不會放過我們！”

“我不知道怎么解釋——總之不要動，動了武器會被立刻識別成敵方的！”

露西有些顫抖地說道。

蕾貝卡表情糾結起來，狂躁地和多利歐對視了一眼，開始猶豫起要不要開槍“救”曼恩。

她們沒注意到，露西的臉色已經完全慘白下去，額頭上全是細汗。

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這樣呢？

怎么會——這么像ai？！

她的瞳孔因無法抑制的情緒在眼中微微顫抖，整個人好像想縮進角落。

剛才，當她試圖查看奇薇收到的攻擊類型，又聽見那些軍用科技人念叨的不正常話語時，她的腦中忽然像閃電一樣閃過了一道思緒——

這些判定流程和她在賽博空間中遇見的ai程序一模一樣。

ai程序，這對她來說也是非常熟悉的詞，每當想起，過去在荒坂設施中那暗無天日的恐懼都會重新浮上她的心頭。

她過去是被荒坂強制訓練，在舊網中挖掘信息的黑客。而因為舊網失控，里面遍布著流竄的小ai程序，碰上的同伴都會凄慘死亡，這也讓她對ai格外了解。

而現在——現在這種判定程序和入侵的數據流構成，都和ai一模一樣！

只有ai才會需要辨別敵方友方，確定敵方類型，因為在ai的程序中監控探頭和人類同樣都是數據，只有判定了類別才能確定敵人到底是哪個！

但這里怎么會有ai？！

哪怕是接近的類ai，也是非大公司拿不出來的武器！

“只能賭……我們已經被‘看’見了，跑不了了，現在只能賭它選擇俘虜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