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的客房之中，洗去風塵的商慎換上了一身普通的袍子，在銅鏡中，便顯露出一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對著稍顯模糊的鏡子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模樣，難免臭美片刻，房門便又被輕輕敲響，管家程三笑著走入了房中。

“商小道長，您看看需要哪些東西，小的這就叫人準備，您放心，老爺有交代，等他們把東西準備好，就會出來候著，不會有人在您旁邊的。”

商慎聞言對程家的厚道舉動頗為滿意，不過，他還真用不著。

一個人在廚房得忙成啥樣。

沒有墩子和打荷的廚子，不是一個好道士。

他當即道：“無妨，留下幾個你們信得過的人幫忙吧?！?

程三以為他沒懂程家的用意，正打算解釋。

商慎卻笑著道：“宿國公戎馬半生，安定天下，貧道頗為景仰。一點口舌之欲而已，他們若能學會了，日后孝敬國公，貧道亦會樂見其成?！?

管家愕然，旋即肅容，鄭重一拜，“小道長之雅量，令人敬佩。”

看著管家匆匆下去安排的背影，商慎微微一笑。

他做菜，只是想讓自己吃得好點，順便提升一下在觀里的地位。

他也從沒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廚子，更沒打算靠著這個出名。

看著方才那震驚又佩服的程三，他莫名有了一種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感覺。

搖了搖頭，他靠坐在床頭，閉著眼睛，開始想著晚上弄點什么東西。

當程三把商慎的回應告知了程咬金，程咬金頗感意外地看著他，“真的？”

程三認真點頭，“是的，小的也驚呆了，看來還是老爺您威名赫赫，商小道長自然也難免欽佩?！?

程咬金嘿了一聲，不置可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盯著點廚房，別出亂子。”

......

當時間來到傍晚，程家的門口，便悄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程處默又一次站在了門口，一輛樸素的馬車緩緩停在了程家門口。

一個年輕人先跳了下來，朝著程處默抱了抱拳，“黑狗哥！”

程處默扯了扯嘴角，無視了這個憨貨，然后看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那個英武不凡的黃臉漢子，恭敬道：“秦叔叔。您怎么一個人來的？”

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肩背雖微微有些弓著，但程處默知道，這個叔叔當初是怎樣無敵的存在。

身體已經比起盛年虛弱了許多的秦瓊對小輩之間的玩鬧沒有在意，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聽說你前日在群芳閣又跟人打架了？”

程處默連忙叫屈，“都是長孫沖和李崇義惹的事，小侄是去勸架的?！?

秦瓊笑了笑，沒去追問什么，對他們而言，這些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邁步走入，兩家本就是通家之好，禮物由兒子秦懷玉帶著進去拜見程夫人的時候送去就是。

“叔寶！”

程咬金邁著大步，開心地迎了上來。

“咦？”秦瓊詫異地看著他，“你怎么眼睛都紅了，大白天的一副宿醉剛醒的樣子？”

程咬金打了個哈哈，“新得了些佳釀，嘗了嘗給嘗醉了，嘿嘿。”

秦瓊哈哈一笑，這倒是程咬金能干出來的事，拱了拱手，“還未恭喜嫂子?！?

“恭喜啥啊！找個由頭兄弟們一起喝酒罷了?！?

程咬金把著他的手臂就準備往里走，自玄武門之后，秦王先稱太子，再受禪讓，這幫鐵桿的生死兄弟自然是一掃陰霾，留在京中的時常聚一起喝大酒。

秦瓊也豪氣，“好好好！那我也嘗嘗你那佳釀，咱們不醉不歸！”

“算我一個！”

二人身后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一尊黑塔大步走進，看著程咬金甕聲甕氣地笑著，“上次趁我喝醉了，沒摔過你，今天要找回場子！”

“上次摔贏了你的是老夫，要報仇連人都分不清楚，羞不羞人！”

牛進達得意地走了進來，而幾乎是緊隨其后的，李靖、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等人都聯袂而至。

這幫一起經歷過生死的貞觀名臣名將，此刻正當壯年，暢快的歡笑聲登時填滿了精心布置的房間。

“哎，也就是懋功不在，不然這人就很齊了?。　?

“懋功......聽說他走之前去了兩次城外的玄真觀？”

程咬金點了點頭，“是啊，第二次我擔心他，也跟著去看了看?！?

“他去做甚？”

“吃飯！”

一道道目光詫異地看來，程咬金又認真地點了點頭，“就是去吃飯！”

“你程咬金平日猴精猴精的，怎么會信這話，懋功堂堂一個國公，并州大都督，跑去道觀就為了吃飯？還去兩次？仙人飯??？”

長孫無忌輕哼一聲，老陰比如他，已經暗自琢磨起了李世勣的真正用意。

程咬金一臉自信，“我就知道你們不信，開始我也不信，但去了才知道，人家那飯菜做得是真好。我今日就將那位道長請了來，你們都嘗嘗！”

說完他一拍手，很快，一隊仆役便端著托盤，如流水般走了進來。

仆役們先在每位賓客面前的案幾上，放下三樣東西：

一個盤子，一個湯盅，一個蒸籠。

看著這些容器之中未曾見過的菜式，就算是長孫無忌這樣見多識廣的也有些懵逼。

程咬金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大手一揮，“程三，給諸位大人介紹一下?！?

“諸位大人，這個湯盅里的，叫做開水菘菜。其湯極鮮，香味濃醇，湯味濃厚，卻清香爽口，不油不膩。商道長說，諸位大宴，此湯用以開胃墊肚，最是合適。”

話音剛落，尉遲恭端著空空如也的湯盅，砸吧一下嘴巴，懵逼道：“?。俊?

房玄齡哈哈大笑，“這等佳肴說與你尉遲敬德，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杜如晦抿了一口，指著尉遲恭笑話道：“牛嚼牡丹，不外如是啊！”

程咬金看著長孫無忌，“長孫，如何？”

長孫無忌輕喝一口，搖頭感慨，“清鮮淡雅，回味悠長，實乃極品??！”

尉遲恭聽得心急，看著程三，“快快快，快去給俺再裝一盅！”

程三恭敬點頭，心頭卻生出驚異，下午在準備的時候，商小道長便額外多備了幾盅，說是這些大老粗肯定有豬八戒吃人參果的，得多備點，自己當時還覺得浪費，沒想到竟然真的算準了。

雖然他也不懂什么叫做豬八戒吃人參果，但不妨礙他感慨，小小年紀，恐怖如斯??！

這開水菘菜之鮮美醇厚，讓秦瓊、李靖這種習慣了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也點頭不已，稱贊連連。

看著眾人那搖頭晃腦的樣子，尉遲恭愈發焦急，等程三再度送上來，趕緊接過來又是一口悶了，砸吧一下嘴巴，皺著一張黑臉，“沒啥味兒啊，你們莫不是戲弄于俺？”

暴笑聲登時響徹了整個房間，就連一向沉穩的李靖都捂著肚子笑翻在了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