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淵倒有些后悔剛才一時興起，便和那宋真說這么多了，

以他那認死理的性格，若不立刻糾正，怕是要一門心思沉在這鏡花水月中了，

此時卻是無法化出冰來，靈淵便趁他沉思中，于其旁邊猛然拍掌，

頓時嚇得那鷹鼻少年臉色煞白，額頭隱顯冷汗，好在卻是明顯回了神來，

見此，靈淵才平和的緩緩說道，

“奉勸你莫想太多，總歸這也只是我的胡思亂想，

若不能在仙路走至盡頭，又何談去探求這天地之變來，空想無益”

想他前世便是凡人，得幸生于安定之國，信息渠道又廣泛，此生更是出身凡俗，

恰逢機緣，又巧合成為修士，因此對于仙凡之間的種種差異，感知更為明顯，才想的多些。

然而即使是有兩世凡人經歷的靈淵，如今卻也無法再完全的站在凡人立場上思考問題了。

試想，即使是低境界的修士，揮手間也能使風云變色，聚風成刃，馭火為球，

隨著修為漸高，一道法術過去，便生風暴、驟起火海，

亦如稚童向地孔灌水，螻蟻死，十之八九，

是他真想殺死那些螞蟻嗎？只是好玩罷了。

而隨著修士境界的提高，仙凡之間的差距，甚至會比凡人和螻蟻之間還要巨大。

一個人會因為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螞蟻而傷心嗎，顯然不會，

一個人會因為另一人淹死了無數的螞蟻窩而厭惡他嗎，

少部分人可能會，但靈淵相信更多的人恐怕只是看個樂子，

至少前世專門賣螞蟻窩工藝品的就大有人在，

許多人不僅贊嘆這是死亡般的永恒藝術，甚至紛紛留言，詢問如何購買。

不過站在人的角度想，其實也是情有可原，

試想，如果一個人能為這世間每一只螻蟻的死亡而傷悲，為每一處生滅而痛苦，

以這樣的情緒，這樣的人，如何能長久的存活下去呢？

終究是情深者不壽。

因此，漠視螻蟻的生死，也許可以看作是人類自我保護的一種機制。

而靈淵便有所懷疑，隨著修為境界的突破，修士也會自然而然的誕生出這般機制來。

當然以他現在的境界，這種漠視還不很明顯，

但以他的目力，見凡人也一眼瑕疵，而心思純凈者，千百中難出一人，余者實難視作同類。

以他兩世為人，如今低境修為，尚且如此，那玄極宗對待凡人的態度自是可想而知。

【只是這般心思卻不可，也無必要和他們說了】

心思千轉，不過一瞬。

茫茫夜色中，靈淵負手，拍了拍那宋真的肩膀，便踱步向前。

靈淵回到木屋打坐，繼續參悟起那太陰元圣素曜經來。

此經倒是極為深奧晦澀，以人身修陰氣，逆反純陽，卻也走出一條堂皇大道來。

其中修煉境界和如今大體一致，卻也有些差異，其中最大的差異點，便是這蘊神。

以陰氣為本源的修士，不需要靈根，卻需要特殊體質，三陰體，五陰體，九陰體等

具體如何分辨，此經倒是未提及，只一句陰極陽盡，命不久矣，作為這九陰的釋義。

而其練氣之境便需要憑借這些陰體中的先天陰氣為根本修煉，

而突破練氣之后的境界卻叫做通冥，亦稱鬼神，

這倒讓靈淵想起書姨和執事對小五突破蘊神后的稱呼來。

據靈淵的推斷，這靈修蘊神，其根本目的便是不斷磨練魂魄，以求純凈凝聚，

其養魂境所采天地人三氣，最終合練為一，也不過是為了更好的共鳴掌控這方天地萬物，

而這通冥鬼神之境，卻是返其道而行之，

以陰修練氣圓滿之先天陰氣，容于一物、一山、一江、一國、一域，

開辟幽冥法域，容納萬魂，壯大法域以及修者魂魄，

一山便稱山鬼，一江便作奇相，一國則為府君，一域則化冥主，直至純陰，則如月素曜。

這至高純陰之境至此，便再無描述，讓靈淵頗為遺憾。

【只是此陰修之道在傳法殿中已查不到任何蹤跡，難說其中沒有蹊蹺，

不過其中的觀想之法《元圣素曜觀》倒是可以借鑒一二】

靈淵正思索著，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伴隨著周正的呼喊。

“靈淵，快起來了，來看大煙花，保證精彩！”

靈淵聞此倒是起了興趣，能讓那極為貪睡的懶鬼這般早起期待的，想來值得一看。

“來了”

推門而出，卻見宋真也在，靈淵瞧了瞧周正，卻見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問號表情，

“此地怎會有什么煙花？”

“嘿嘿，先到峰頂，天剛亮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快走吧，再拖一會兒就看不到了。”

三人具是靈氣在身，雖御不得風，但腳力亦非常人可比，

良久，終至峰頂，此時恰夜色將褪，天幕更新，

只見隨著視野盡頭處，微微亮起一點零星光芒，劃破這殘留的迷蒙夜色，

忽然，靈淵的視野中，那赤色焦土的邊際竟好似燒了起來，火光之隱隱有黑影閃爍，

“咦，那黑影？”

宋真疑惑著，那周正聞此大笑，只說且看且看。

只見前方那黑影亦是無邊無盡，身披火焰，前撲后擁的沖入這片赤土。

火勢愈發爆裂，那重重黑影似乎跑近了些，

靈淵看到其大小似乎也并不一致，前方的黑影倒下，便有更為巨大的黑影接替上來，不過亦是盡皆被那赤明火煞燒死，

某一刻，黑潮暴動，只一眨眼間，靈淵便見那黑影快要沖到山腳下，

離得近處靈淵卻見其仍是面目模糊，

通體漆黑如墨，無一絲一點雜色，身上有楞有角，不似人體，

空氣隨之爆鳴，卻詭異的無半點嘶吼之聲，

黑影腳下的那赤色火海，似乎便是等待此刻，

靈淵只見黑色潮水之下，一大片殷紅明亮如火山爆發般，不斷噴涌而出，

目之所及，盡是無數赤紅巨浪，席卷而出，翻滾著吞沒了這無盡黑影，

奇異的是，僅有噴鳴爆破之音，卻未聞一絲哀嚎慘叫。

“倒真是好一場煙花”靈淵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