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幕布仿佛被無形之力撕扯,脆弱的如玻璃般,支離破碎,
碎成一枚一枚,閃爍耀眼的白光,將黑暗撕開,像一場流星雨,美得令人心悸。
金色的墨點不受控制的飛出,化作趙鼎飛往天際。
一根手指,熊熊燃燒,如天柱,似神威,
轟然,將群山綠野戳了個大窟窿,幽深無底。
而那據(jù)說能抗衡元嬰的白色護罩,紙糊的一般,只護住了山體,讓那魔火被拘束在傳法殿一片區(qū)域。
玄機殿的六根龍虎陣柱,當即碎了三根,內(nèi)殿中一片寂靜。
耀眼的流星飛到山門各處,裹挾著宗內(nèi)剩余的弟子,匯聚到一艘長方體的寶船上,
船中滿載的是萬數(shù)靈種,而其上托載的則是玄極宗弟子們。
張拙墨就在寶船之上,放眼過去只見寶船之廣,恢弘千里,更是眼看著星點如雨落下,其中不乏熟悉面孔。
然而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無心交流,訴說心緒,
只因天地都像是不堪重負一般嗡鳴,巨大的異響,幾乎貫穿耳膜,痛的修士們捂著頭跪倒在地。
一身黑袍的青年突然在星船上現(xiàn)身,直接走進駕駛艙內(nèi)。
張拙墨發(fā)現(xiàn)那人正是帶走他妹妹的元嬰,而星船隨著那人的到來,終于也飛的穩(wěn)了。
片刻,不再有星點落下,星船也駛出不知道多遠。
一道赤紅魔火襲來,在空中碎成纖纖飛鳥,與星船擦身而過。
心中隱隱有預兆傳來,“該走了!”
灰蒙蒙的天空下,張拙墨迅速自戳耳膜,迎著李怒江、安宜、周正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一躍而下。
雙鯉飛出,化作熏染著赤紅煙霞的寶劍,張拙墨飛遁而去。
那烈霞一般的飛劍極快,他正貼著地面建筑飛行,
魔氣化成的飛鳥,似乎在一瞬間就發(fā)現(xiàn)了他,正追逐在他的身后。
而腳下的地域讓他有些熟悉,
凡人的王朝,在寂靜的凝固中沐浴大火,如今只剩下灰燼,唯有一些建筑如城門,離那些火人較遠,得以幸存,“寧安縣”,那灰燼中僅存的城門上,正是如此雕刻。
張拙墨想到許多,但他已經(jīng)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凡塵中,靈淵曾經(jīng)暢想的人人平等之國,
在這凡人終如草芥,仙魔分立,尸妖并行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
而想要讓每個凡人都有機會走出自己的可能性,在這兒也根本不現(xiàn)實。
或者說,對于凡人而言,入魔便是他們反抗命運唯一的可能性。
當日那個尋找力量的少年,即使尋得答案也無非如此。
他的目光已經(jīng)看到了最后,那是要么抹滅凡人,要么滅絕修士的決斷。
張拙墨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感興趣了,
只有靈淵才會在這平行的兩者間,試圖探索出平衡。
而所有的選擇題,當他變得足夠強,只需要按自己的心意就好。
“到時候隨便選一個......”
眼看著逐漸接近的魔氣飛鳥,張拙墨即將飛入白骨叢林,據(jù)真種經(jīng)文里的描述,那里似乎是一尊白骨菩薩的領(lǐng)域,傳聞為太古邪尸生靈所化,已陷入沉睡有數(shù)百年,
其入葬的百萬里區(qū)域化成小界,獨立運轉(zhuǎn),人鬼無訊,傳聞可抗衡法相,是元極域的一大絕地。
“小施主~,何以有如此大的魔性,善哉~善哉~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無須耳膜憑借,便直入張拙墨心底。
聽到聲音的張拙墨第一時間便打起了警惕,
然而,直到那蒼老的聲音慢吞吞的說完,他的身體都完全無法動作和反應,如那群在凝固中死去的凡人一般。
下一眨眼,張拙墨眼前方,一個老和尚憑空出現(xiàn)。
身上是碎布破爛袈裟,腳下踏著黃泥鞋,禿驢頭上,八點紅疤。
“咦,好一個道身魔心,小施主竟是個一體雙心的癡人,倒是讓老衲差點看走眼了。”老和尚回眸,笑的和善。
而受了這一眼,張拙墨只覺不寒而栗,身體此時似乎恢復了動作,
他向周圍看了看,只見佛光燦爛,燒灼天火,
張拙墨不知這是何處,然而一眼便被戳露來歷,猜到這老和尚恐怕是法相,
他心中驚震,然而面上卻做錚錚詰問,說道,“老和尚是哪家高僧?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哈哈,小施主倒是慧根深重,頗有佛緣。”老和尚聞詰大笑,步步生蓮,那其中一朵金蓮就托在張拙墨腳下,帶著他隨老和尚步入虛空。
“老衲無家,一介貧僧何能以高稱,來自然是從天外來,去則是要往眾生心中去。”
這老和尚必有需求,無非和那魔道一般,欲為門戶道統(tǒng),張拙墨心有所料,有恃無恐,不屑的呸了一聲說道,
“好大的口氣~那老和尚你拘我做什么?也想讓我當你的徒子徒孫?不過嘛,也不是不行。”
“阿彌陀佛,小施主璞玉之資,又身具佛性,如能皈依我佛,老衲自然欣喜。”老和尚說的祥和,話頭卻一轉(zhuǎn),“只是小施主頭角崢嶸,心懷天下,于凡俗則為帝王公侯之命,于真域則為開宗立派之象,殊為難得。”
隨著金蓮遁入虛空,老和尚身前出現(xiàn)一道神異赤蛇,盤繞板結(jié),化作人形。
“怎么?你這老和尚舍得殺我?”沒顧上眼前神異,老和尚的話讓張拙墨品出了些言外之意。
這老和尚既然是法相,那自然是出自五宗中的凈世宗,而以天玄五宗的排外,他這時候提到開宗立派,語氣卻平淡的讓人發(fā)顫,這自然是要下殺手的意思。
“善哉~,成壞住空,空空不相,老衲是出家人,本不可奪這天生性命,然而這片天下再經(jīng)不起宗門動亂,無論是一顆心懷天下的道心,還是一顆無法無天的魔心,南無阿彌陀佛~”
聽見老和尚道了聲佛號,張拙墨冷笑一聲,在心中聯(lián)系蛇神準備脫身。
——蛇神,到你出力的時候了。
——不出,我打不過,你等死吧,這老不死是凈世宗的舍利菩薩,天道打手。
——靠,沒要求你出來打,把我移到那白骨魔林中就行。
——你要利用那白骨邪尸?那老骨頭說不定都睡死了,不如就此放棄,我還能拼一拼帶你的魂魄回去投胎。
——行啊,不過死前我會把這胎珠一起碎了,好叫你鬼國無祭。蛇神,少來蒙我。
——你再跑近一些,至少想辦法讓那老和尚帶你脫離這片虛空,回到真域。
片刻,在心中擬定方案,張拙墨當即出言譏諷道,
“呵呵,果然禿驢就愛說這些虛偽的廢話,生生死死,不過眾生循環(huán),要殺要刮,各憑本事而已,在這裝好人,打什么機鋒。”
“善哉~小施主,說的極是。”
“殺我簡單,為何還不下手?怕是擔心我死在你手里,讓這道魔之爭把你的佛子佛孫卷進來吧。”
“善哉~小施主,可以當作如此。”
好個老東西,油鹽不進,張拙墨皺眉琢磨,眼前又生變化。
遠遠飄渺,赤蛇化人,又似化心,化眾生,聞得道音,
“億萬心中魔做主,觀世觀人更觀心。”
“大自在觀心天魔,玄冥魔印心法相。”
張拙墨發(fā)現(xiàn)那被他親手戳聾的雙耳,竟然自行痊愈。
“哈哈,什么時候你這老禿驢會對個小魔頭這般緊張了,莫不是離界的萬年大限到了,擔心道統(tǒng)覆滅?”
卷卷白發(fā)如蛇,面若神玉,眸閃赤光,青杖落手拋擲,腦后顯生金輪,
正是那才破鏡的新生法相,林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