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剡掃了一眼突然振奮起來的賈璉夫婦二人,這二人怕是要失望的。
賈家來人,前來回稟的仆婦就不是這么說的了。
不過這個時候,京城里的眾人怕是還沒有這么靈通的消息才是。
太上皇的圣旨來得突然,宣旨的內容估摸著也沒這么快傳出去,至于給賈攸吊喪的,報喪的下人還沒出門呢!
要第三日,也就是明日延平郡王府才開喪送訃告,接著,收到了報喪文書的親眷好友,才會前往延平郡王府吊喪。
當然,賈家乃是賈攸的母族,自然不同于旁的人家。
這個時候前來拜見的,如果是京城的人家,就是不懂禮數,若是外來的,那就是不一樣,只是碰巧趕上了而已。
“來的是誰?”
劉剡起身問道,也問出了在座眾人的心聲。
此時的賈璉夫婦二人,心下也反應過來,根據這婆子說的,來的必不可能是賈家人了。
若是賈府眾人來了,這婆子該說“榮國府的舅老爺、太太們來了”才是。
“回世子的話,來的是個外地來的老先生,騎著一頭老驢,手上還提著一個酒壇子,看著像是喝多了的模樣,說姓張名秋禾,號什么稻米居士的。”
這人誰啊?
少年滿頭霧水,說個名字我就能認得他?
問題是我也沒聽過這個名兒啊。
“伯父,您認得這位稻米...嗯,張先生嗎?”
劉剡嘴角微抽,這位稻米居士......應該是傳話的婆子傳錯了話,不是叫這個名兒才是。
“不認得,沒聽過朝中有這么個人。”
劉濤搖頭,昔日東宮一脈,不論是現在還在朝中,還是歸隱了的,都沒聽說過這個人物,想來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笑道:
“老先生來一趟也不容易,我與你一塊去見見他。”
“也行。”
劉剡沒料到劉濤居然打算和自己一塊去見此人,轉念一想,便有了猜測,看來,昔日的東宮一脈,在朝中根深蒂固啊。
不過是一個沒名沒姓的老先生來訪,劉濤也要跟著自己一塊去瞧瞧。
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了。
劉剡二人在前院的書房內見到了這位“稻米居士”,正院被布置成了靈堂,側院用來招待前來吊唁的客人,是以張秋禾被請到了書房。
嗯,這位稻米居士,外表看上去只是年歲大些的長者,一身洗的發白的月白棉袍,一張臉老成了失了水分的橘子皮,一手還拎著個粗陶的壇子,聞著味道,里面裝的該是劣質的酒水。
穿著樸素的老者,與郡王府書房內簡約卻奢華的布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劉剡看著門口朝自己走來的長者,覺得他有幾分面善。
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看上去腿腳有些不便,走路一瘸一拐的,再一細看,原來其左腿比右邊短些,是以看上去走路有些異樣,一個天生的坡子。
看著慢慢朝著自己走來的張秋禾,劉剡恍然!
怪不得看他眼熟,原身的啟蒙先生,不就姓張?不過他只教了原身兩年,就離開了。
到現在,已經有四五年沒見過他了,怪不得認不出來。
認出了張秋禾,劉剡立即起身,往前迎了兩步,扶住老者:
“張先生!您老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學生差點沒認出來您!”
“哪里,是我這個當先生的不是,要見世子爺一面可是不容易。”
張秋禾甫一開口,便是老陰陽怪氣了。
“這是?”
劉濤訝然,你小子還真認識他?
就這,也是東宮的人?
不是劉濤看不起這老頭哈,實在是張秋禾與高人的模樣相去甚遠,而且還是個坡子,肯定沒參加過科舉。
歷朝科舉取世,不止是要考察學子們的才華,相貌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因為長相有礙觀瞻不第的,不在少數。
而因為長得不符合上位者的審美,哪怕為官了也得不到重用的,亦不在少數。
豈不聞野史傳言,龐統曾經就是因為長得太丑,而未得到孫權的重用,起義的黃巢,也是因為長得太丑,哪怕中了武狀元,也被皇帝取消了。
這老頭雖長相不算丑,卻是個天生有缺的,歷朝科舉取士,身體有明顯缺陷的,一概不取。
而且這老頭衣著簡樸,看著也不像是大家族出身,更沒有了學習的途徑。
要知道,書價可不便宜,大儒注解過的書,更是千金難求,沒點子家底,可讀不起書。
“伯父,這位是我昔日的啟蒙先生,張秋禾先生。”
見劉濤并不怎么待見張秋禾,劉剡也沒硬向他介紹。
原身對這位先生的印象也不深,只記得是個脾氣有些古怪的老頭,在延平郡王府出事之前,這老先生就離開了,現在這個時候過來,也不知是什么緣故。
劉剡拉著張秋禾坐了,又有小廝上了茶,二人說了些閑話。
劉濤耐著性子聽了半日,也聽明白了,劉剡與這老頭壓根不熟,不過平白擔了個啟蒙先生的身份,如今估摸著是年紀大了,想起來還有個郡王府公子的學生,打起了來投奔劉剡,靠著他養老的心思。
這老頭子半個多月前就從南京出發,騎著那頭老驢,直到今日才進城,不過是恰好趕上賈攸逝世而已。
聽不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劉濤也不想再聽了,起身走了出去,劉剡可以在這兒跟這個不熟的老頭子瞎扯,他要做的事可不少呢,沒耐煩在這聽他們兩個敘舊。
直到劉濤走遠,張秋禾方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道:
“一月前,延平郡王妃給我來信,說自己時日不多,托我照料你們兄妹二人,我接到信,便從家里出來,沒料到還是晚了一步。”
“母妃托你照顧我們兄妹二人?”
劉剡眨了眨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旁邊干巴的老頭子。
這還真是個世外高人?
要不母妃怎么會想著把自己兄妹二人托付于他,
倒是沒想到,自己還真碰上了小說里掃地僧一般的人物。
不過,這老頭看上去確實平平無奇哈。
沒什么高人風范不說,除了天生缺陷的那條腿,看著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頂多脾氣古怪了些。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的,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
張秋禾無視了少年打量的眼神,樂呵呵地道。
劉剡還有一個問題:
“我母妃為何相信你能護住我們兄妹二人?”
“我預見了東宮一脈的滅亡,你覺得這個理由足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