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

終焉的黑焰在卡里昂掌心躍動，只需輕輕一按，就能讓這個痛苦的黑洞徹底湮滅。

“我不會殺了你。”

“為什么？”

“因為，那樣你父親所做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

“可我...”

周圍傳來巨大的動響，打斷了少女的哽咽。

卡里昂的話語在艾瑞婭耳畔回蕩，但她的視線卻凝固在四周——黑洞的擴張已撕裂現實，山脈圣所的巖壁如脆弱的羊皮紙般卷曲破碎，露出其后扭曲的亞空間裂隙。

藍紫色的能量渦流中，無數畸形身影正爭先恐后地擠入現實。

最先從中鉆出的是藍色懼妖，它們佝僂著背脊，全身覆蓋深淺不一的藍色皮膚，甚至閃爍的虹彩光澤，仿佛魔法能量在其表面流動。

懼妖們的皮膚有的光滑如爬行動物，有的布滿細小鱗片，甚至有的可能裂開，直接露出下方發光的血肉。它們的頭部與身體相連，頭顱細長扭曲，類似畸變的鳥或爬行動物，頭頂可能生有彎曲的尖角或骨刺，多只發光的眼睛以不對稱的形式排列在面部。

裂至耳根的巨口布滿鋸齒狀尖牙，長有類似鸚鵡的鉤狀喙，而在這鳥口中能夠噴吐魔法火焰或煙霧。

在扭曲的肢體與軀干旁，它們四肢細長如竹節，關節反向扭曲著，末端生有鋒利的爪子或異化為觸手，部分個體可能擁有額外的手臂或肢體。

而隨后出現的是與藍色懼妖類似的粉色懼妖，它們像被踩扁的皮球般彈跳著，皮膚上布滿咯咯尖笑的嘴，每跳一步都灑下燃燒著的粉色火焰，在積雪地面上灼燒出蜂窩狀的孔洞。

而最令艾瑞婭戰栗的是那些被沃爾克控制著的恐虐士兵，他們在亞空間黑洞的扭曲下，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這些信仰血神的諾斯卡戰士，他們無法動彈，但身體在正抽搐著重組，就像是一個個尚未成型的混沌卵，鎧甲熔化成金屬觸須，頭顱像蠟像般融化又凝固，最終變成由眼球、鳥喙和晶體構成的肉團，在雪地上犁出腥臭的黏液軌跡。

從血神的手中奪走這些可悲的靈魂，那令人滿足，愉悅的輕哼從四面八方傳來，萬變之主很享受正在發生的一切，簡直就像是精美正餐前的前菜一樣。

“這些都是…因為我…”

艾瑞婭的嗓音破碎成氣音，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卻無處安放。

而在遠處，藍色懼妖和粉色懼妖們，突然僵直，隨后它們貪婪的目光齊刷刷鎖定了跪坐在黑洞中心的艾瑞婭，隨后紛紛向著艾瑞婭的方向襲來。

卡里昂的黃銅戰斧橫斬而過，將三只撲來的懼妖攔腰截斷。

但隨后，鋪天而來的奸奇火焰，被這些懼妖從口中噴出，這些火焰尚未落地，卡里昂已經撕裂了胸口，增生出的血肉變為了護罩，擋在了卡里昂和艾瑞婭的身上。

“別看它們！看我！”卡里昂一把按住艾瑞婭的肩膀，將少女的面龐轉向自己，

“我答應過你父親：一定會救你。”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艾瑞婭逐漸在卡里昂堅定的聲音中平靜下來。

卡里昂將手放在地上，灰白火焰順著接觸點蔓延，燃起了熊熊火墻，暫時逼退了迫近的惡魔。

話音未落，祭壇邊緣的金屬柱突然扭曲變形，化作一條條尖嘯飛鯊的輪廓。

這些由魔法能量凝聚的掠食者盤旋升空，鋸齒狀的嘴部開合間，眼中的貪婪正欲將眼前的靈魂撕成碎片。

而在更高處，云層此時被染成污濁的彩虹色——某種更龐大的存在正透過裂隙窺視。

而劇變就在千分之一秒內發生。

艾瑞婭的尖叫將卡里昂的注意力拉回，在卡里昂周圍的黑洞已經擴張到直徑二十英尺，祭壇地面開始分崩離析。

卡里昂看到自己的左腿正在消失，不是被吞噬，而是存在本身被抹除——就像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痕跡。

時間所剩無幾，留給卡里昂的時間有限，由不得卡里昂猶豫，他做出了那個決定。

他已經答應維塞爾要拯救他的女兒，無論為了留下自己的人性來對抗混沌的腐化，還是護住心中所剩不多的善意來對抗這個殘酷的世界。

他都已經決定放棄一些事物了。

“抓緊我！“

卡里昂突然將艾瑞婭護在身下，而右手掌心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終焉黑焰。

但這一次，那火焰不再是指尖躍動的小簇火苗，而是如同奔涌的洪流。

在毀滅之眼的全視狀態下，他看清了祭壇的能量網絡——九根金屬柱是維持黑洞的錨點，而地面那些逆流鮮血構成的八芒星，正是撕裂現實的刀鋒。

而此時卡里昂預想當中的咒罵與嘲笑并沒有出現，馬拉并沒有如他預期般地在這個時刻出現。

在毀滅之眼的視野中，自己與一旁的艾瑞婭形成了某種詭異的平衡——她的無魂者體質瘋狂吞噬著一切，但恰好從自己身體中噴涌而出的混沌能量被她吸收了，就像往無底洞中傾倒永不枯竭的泉水。

在卡里昂和艾瑞婭腳下的，破碎八芒星烙印突然變得滾燙，火焰從四處中噴涌而出，，當這火焰觸及祭壇內部的瞬間，整座山脈圣所響起了水晶碎裂的尖嘯。

黑焰順著鮮血鎖鏈蔓延，那些被釘在金屬柱上的諾斯卡戰士尸體突然點燃，他們正在變異的眼窩、口腔乃至傷口中都噴吐出黑色的火舌，那些已經干癟的身體與被這個祭壇鎖住的靈魂全都在被黑焰燒成灰燼。

下一秒，沃爾克的尖叫從遠處傳來。

“不！停下！”

但為時已晚——黑焰已經徹底燒穿了第一根金屬柱，柱體像融化的蠟燭般扭曲倒塌，連同著里面的一切都被分解成灰燼。

卡里昂身旁的少女似乎也感應到了什么，突然一聲痛呼。

在毀滅之眼中，那攪動著艾瑞婭身體失控的枷鎖消失了一條，那躁動的亞空間風暴也停息了片刻，一切就像是扯下了一條刺入艾瑞婭身體的鐵鎖一般，雖然痛苦但也意味著解放和自由。

“不！你以為這就能——“沃爾克的聲音突然卡殼。

一頭依稀保留著人型的混沌卵打斷了他的話，再一次與他扭打起來。

艾瑞婭的瞳孔映照著這末日般的景象。

她看到黑焰吞噬第二根金屬柱，而這時在他一旁的卡里昂卻突然倒了下去，神色痛苦。

一張照片出現在卡里昂眼前，在落日的余暉下，一位少年騎著自行車，在山坡旁被一位年輕的女人追趕，女人半張著嘴，但那一句“小心，慢點”透過冰冷的照片進入卡里昂的耳中，他在大笑，女人也在，還有那個按著快門的男人。

那遙遠珍貴的記憶，在卡里昂看了最后一眼后，一團黑色的火焰在底部燃燒了起來。

“不！”

但沒等卡里昂反應，眼前的照片與那些過去的記憶全都被吞噬的一干二凈，就像是從來未曾進入過他的大腦一般。

卡里昂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過去的記憶本應該有著那一塊，但此時它卻像被人挖走了一般，只留下了一個空洞。

我們常常反復問自己一個問題。

力量的代價——

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