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聲巨響蓋過了人們的哀嚎聲,哭泣聲。
利斧撞擊著蓋滿冰雪的鐵欄桿,冰雪被抖下部分,動靜也吸引了囚籠中眾人的注意,包括卡里昂,眾人紛紛向著聲響的方向看去。
只看到三個身形高大的掠奪者來到了鐵籠前,其中兩個正端著一口大鍋。
“吃飯了,豬玀們。”
話音剛落,聽到吃飯二字,剛剛還在哀嚎絕望的人們瞬間一改之前的樣子,爭先恐后地向著籠子前方擠去,就像是真正的家畜一樣。
卡里昂躺在一旁沒有移動,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不過他的“不合群”也不會引起敵人的注意,畢竟他胸前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就是他最好的偽裝。
當然,為了看清這一切,他還是付出了一點小小的代價。
被奸奇奪走的左眼僅僅只花了幾個小時就長了回來,但在新眼睛長出來之前,總需要先剔除舊的...
好在慈父的祝福確實在這方面幫了不少忙,減輕了不少痛苦,但就是這樣的恩賜讓納垢在卡里昂的靈魂上扎根的更深了。
沒有力量是沒有代價的。
卡里昂用著這雙嶄新的眼睛看向四周。
瘦小的男人,女人,小孩,老者,傷員...
沒有反抗能力,弱小之人被關押在囚籠之中,可能會被當做奴隸,或是移動口糧。
蠻爪部落的掠奪者戰士全部被殺死,顱骨與鮮血則被擺放在即將開始的祭祀臺旁,用來取悅他們信仰的血神。
而在囚籠之中,人們已經知道自己的未來,恐懼徹底摧毀了他們僅存的理智,而“人”也正在慢慢離人越來越遠,無論是受害者還是施害者。
這里簡直就是邪神的溫床。
“都走開!是我的!是我的!”
“滾開!滾開!”
“讓我吃!我餓了!”
...
尖銳的尖叫聲,叫罵聲取代之前的哀嚎,哭泣,被囚禁的囚犯們甚至開始對著彼此大打出手,撕咬,抓扯,在囚籠之中如同爭搶食物的野獸一般,而幾個掠奪者則在一旁邊笑邊看著,就像是正在欣賞馬戲團的動物表演一般。
而終于一個瘦小的男人擠過眾人,艱難地來到三名掠奪者面前,瘦弱的面頰泛著貪婪的目光,他顫顫巍巍地舉起雙手,高舉過頭頂,像是手中端著一個盤子一般。
“豬玀,你餓了嗎?”
為首掠奪者殘忍地笑著,而瘦小男人嘴角微微揚起,顫抖地點了點頭。
“好!給他吃吧!”
說著,他半蹲下來,依然還是比跪在囚籠里的男人高出半個腦袋。
“多吃點,豬玀。”
說完,只看到端著大鍋的兩個掠奪者,緩緩來到囚籠一旁,隨后高舉起鐵鍋,對準眼前的瘦弱男人,將大鍋中的東西一股腦全都倒了下去。
滾燙黝黑的肉湯在接觸到瘦小男人的皮膚時發出煎鍋般的嘶嘶聲,而瘦小男人也在尖叫與痛苦中猛地倒在地上,沒有抽搐幾下就停止了動靜。
他死了。
囚籠中死一般的寂靜,只聽聞到囚籠外,三名掠奪者越來越遠的狂笑與咒罵。
滾燙的肉湯流落一地,還有部分殘留在瘦小男人起泡,燙傷的尸體上,冒出陣陣白煙和詭異的香氣。
一陣有一陣微弱而密集的吞咽口水聲在卡里昂耳邊響起,理智和恐懼在第一個人撲上去后再次被打破。
人們爭搶著,叫罵著,大口吞咽著那口鍋子中不知道煮著的什么東西。
但至少卡里昂看到的有頭發,斷肢和一些根本分辨不出的肉食,野草。
他強忍著反胃,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以免別人看出他的真實狀態。
蜂擁而上的人群將整個囚籠一分為二成為兩個世界,還能動彈的人群大多都爭搶著向前聚集在囚籠前半段,而零星幾人的后半段此時則格外顯眼。
就在這時,一道目光從一旁投來,卡里昂一驚但沒有著急尋找,相反他用著余光冷靜地觀察著周圍的幾人,躺倒在地或是靠著欄桿的人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和自己一樣奄奄一息,但他們都不是目光的來源。
而在幾秒鐘后,卡里昂找到了源頭。
一個身著怪異服飾的男人半跪坐在一旁,他看上去十分輕松,絲毫不像是被囚禁了一般。
裂開的孔雀翎羽帽子斜扣在凌亂卷發上,深紫色天鵝絨斗篷此時布滿了灰塵,本應該綴滿金絲的衣襟被暴力拆下,只留下顯眼的空洞和破口,這樣浮夸的穿著別說和野蠻的諾斯卡人不同,就連帝國之內也很少見。
蓄著部分胡子,面部輪廓硬朗,藍色的瞳孔,看上去十分普通,從面容上來判斷應該是帝國北方省份的人,這個男人胡子邋遢,滿臉污垢和傷口證明著他在來這里之前似乎也沒少吃苦頭。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卡里昂的目光,他抬起頭,回應著卡里昂。
這個囚籠之中并不是只有卡里昂所處的蠻爪部落的奴隸,還有很多其他來自不同地區被俘的人。
卡里昂收回目光,在確認對方對自己沒有威脅后便不再關注,現在卡里昂大多數精力都放在遠處的祭祀臺上。
他在等待,等待儀式開始的那一刻。
在卡里昂的計劃中,之前襲擊他的掠奪者已經被馬拉腐化,當祭祀開始之后,被色孽力量控制著的他會獻出自己,馬拉的力量會扭曲儀式,這場獻給血神的狂歡將會變為馬拉毀滅色孽印記的燃料,這樣一來就可以解決眼下色孽對于自己靈魂的腐蝕,而歡愉之神留給自己的能力——甜蜜低語則可以保留下來。
不過就像是奸奇給予的饋贈一樣,這同樣不是沒有代價的,隨著這個力量的使用,卡里昂會被漸漸奪去聲音。
而隨著儀式失敗,鮮血之翼會暴怒,恐虐的信徒將會接受來自血神的懲罰,而混亂一定會接踵而至,至于那時,自己便能憑借這股混亂逃離這里。
至于再之后,再做打算吧...
但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
就在卡里昂這樣想著的時候,側眼看去,那奇裝異服之人竟也不在剛才的地方了。
而卡里昂在微微尋找過后,在那擁擠的人群中能夠看到那一頂顯眼的羽毛帽,下一秒,那身影竟快速地在人群中擠過騰挪,隨后緩緩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幾秒之后,在卡里昂震驚的目光下,這人竟半彎著身子慢慢來到他的身邊,隨后就這樣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沒有理會卡里昂震驚的表情,他緩緩將他剛才的戰利品拿起,隨后撕成兩半,遞了過來。
這是一塊發臭的,煮的發爛,一碰既碎的大肉。
就在卡里昂猶豫之時,只看到對方雙手捧著那半塊大肉慢慢送入口中,仿佛他吃下的不是一塊焦黑肉塊,而是一口美味的圣餐。
只看到他細細咀嚼著,隨后喉結滾動,慢慢將其咽下,就像是品嘗到了極致美味一般,黝黑的臉上甚至浮現出幸福的表情。
卡里昂看著這一切,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這快發臭的爛肉,不禁發出疑惑。
這?會好吃?
下一秒,他知曉了答案。
只聽到卡里昂一旁男人的喉嚨里發出噦噦聲,突然坐直身子,嘴巴像青蛙一樣鼓起,雙手死死捂住嘴巴,防止口腔中的災難噴發而出。
在他煎熬的嗚嗚聲中,卡里昂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汗,畢竟這要是噴發出來,他也要遭殃啊!
隨著男人的喉結再次一滾動,那在他口中的東西再次被咽了回去,做完這一切,男人伸出自己的舌頭,拿起一旁的積雪開始清洗起來,他大口喘著氣,緊閉著雙眼,消化剛才的反胃和惡心。
隨后,他緩緩扭頭看向卡里昂,嘴角一裂,微微一笑,豎起了大拇指,意思大概是好吃極了。
卡里昂不禁兩眼一黑。
好吃你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