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話語間都是對薛蟠的回護:“大冢宰有所不知,說起來,這事也確實荒唐。前兩年,我這外甥在應天府從一拐子處看上一個小丫鬟,想要出錢買下。
可沒想到這拐子貪得無厭,在此之前已經將這小丫鬟賣與當地一名只知吃喝玩樂、酷愛男風的小鄉紳。
這拐子本想著吞了兩家的錢財逃往外地,沒想到被抓了回來,打了個半死,扭送衙門處理。”
石光珠點了點頭:“既然是先賣給那鄉紳,那蟠哥兒理應將銀子尋回,不做糾纏。”
薛蟠聞言,面色慘白,若是讓石光珠知道自己蠻橫地強搶丫鬟,再將鄉紳打死,怕是再也瞧不上他了吧。
“大冢宰有所不知,原本我這外甥也是這么想的,凡事都講個先來后到,既然是那鄉紳先給的銀子,那多說無益,自然是拿錢走人。
可是呢,蟠兒要走時又聽聞鄰里言及那鄉紳并不是什么好東西。仗著家中有些小錢,總喜歡買些小丫頭回家,并以折磨人為樂。若是這個小丫鬟進了他府中,必然受盡折磨。
蟠兒自然不忍這丫鬟受苦,想將她給帶走。但那鄉紳自然不允,態度蠻橫,口出狂言。蟠兒氣不過,兩方動起手來,蟠兒失手將其打死,鬧出了人命官司。”
石光珠裝作恍然般點點頭:“我觀蟠哥兒素來行俠仗義樂善好施,有古之義士的風范,倒是能做出此事。后來呢,后來怎么處理的。”
“那金陵應天府與我有舊,便請他從中斡旋,其家人最終也是答應讓賠錢了事。”
石光珠暗暗咋舌,倒是沒有想到這王子騰顛倒黑白的能力如此強悍。
“世叔,此事當真處理妥當?”
王子騰有些疑惑:“說起來不過一樁人命案子,雖說是蟠兒有錯,但這么久過去了,應當沒有什么事了吧。”
“世叔,此前自然不會盯著這么一樁不甚重要的案子不放。可是此一時彼一時,您將此事留下尾巴,有心人并不難查出來,日后可能就會成為政敵攻訐的由頭。您背負的可是整個王家,不可不小心謹慎一些。”
石光珠這么一提醒,王子騰心中也是一凜。
確實,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等以后真的同東平郡王斗起來,說不得他們會做出什么呢。
薛蟠這案子說大不大,死的不過是個小鄉紳;可是說小也絕不小,光天化日將人打死,金陵應天府知府包庇兇手,官商勾結官官相護。
不管私下如何蠅營狗茍,但這是絕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
暗罵自己糊涂的同時,王子騰也注意起來,想著還有沒有類似可能會成為攻訐借口的事沒有處理好。
“那冢宰你說怎么辦?”王子騰瞥了一眼薛蟠,目光中的憤怒已然藏匿不住,心中對這個只會給自己添麻煩的草包外甥更加厭惡。
“這種事情處理起來,自然是越快越好,做的越快,知道的人越少,自然越安全。”
“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年了,金陵城知道這件事的人可不在少數。”王子騰有些為難,“要不要將那鄉紳一家……”
說著,右手手掌放在脖頸處橫向劃過。
“別別別,世叔不要沖動。”石光珠哭笑不得,“您也說了,此事在金陵城有不少人知道,若是這鄉紳一家橫死,那蟠哥兒怕是第一個脫不了干系。”
雖然聽得云里霧里,但薛蟠還是知道自己失手打死的人現在似乎會惹來麻煩。
他拍了拍胸脯,摸了摸自己的大腦袋,面色漲紅:“珠大哥你只管說吧,萬一東窗事發,怎么樣才不會連累到家人,你怎么說我便怎么做。若是實在沒有辦法,大不了我一條命賠他便是。”
王子騰皺了皺眉,低聲呵斥道:“你這混賬東西莫要胡說,整日里說些什么渾話。你若是死了,你母親怎么辦,偌大個薛家你母親與妹妹怎么能撐起來。”
心中篤定石光珠會出主意解決這一問題,那他就不介意說些好話,反正又不費力氣。
果然,石光珠開口笑了笑:“蟠哥兒倒不必如此驚慌,此事說到頭來,也不是什么大事。此前既然已經給了那鄉紳家足夠的銀錢,萬一事發,只要一口咬定是死者家屬后悔,貪得無厭,想要更多錢財便是。
再者,薛家上下都咬死一套說辭,就說知道那丫頭是被拐的,想著帶走為她尋找親人。是那鄉紳糾纏不休,想對你們動了殺念,這才不得不還手。
保險起見,你們不要再將她留在府中了,免得落人口實。說你們幫她尋親是假,強搶是真。
這樣吧,得了空便將她送到我府中,就說陪老夫人解悶去了,我倒看誰敢說個不。
還有,別忘了寫封書信給那金陵應天府知府,上下對一對口供,到時候不要穿幫了。”
為何賈府明明早已經沒落了,可地位依舊崇高?多半都是在賈母身上。
對于這些見證了四王八公十二侯最繁華時代的老人,哪怕是水溶都不敢放肆。畢竟武勛們依靠的也就是祖上從太上皇那里用命換來的情分。他們不念情分,太上皇自然也可以不念舊情了。
因此,穆毅見了石老夫人也得恭敬行禮,道一聲“老夫人”。
王子騰點了點頭,但也頗為為難:“那丫鬟被拐時只有幾歲,尚不更事。這么多年過去,若是想找到她家中親人,怕是有些麻煩。”
此言正中石光珠下懷,別人不知道香菱的身世,他可是知道的。當然,遠在金陵的賈雨村更加清楚。
“我石府在戶部倒是有些人脈,只要知道被拐時大致的歲數便可托人去查各地被拐后報案人口。這么一來,倒是有幾分可能,但需要些時間。”
“如此甚好,那等會兒便讓蟠兒去府中將人給冢宰你送來。”
自打出了命案以后,薛姨媽便不再讓他放肆,作為案件中心的香菱更是從一開始就被薛姨媽以教導規矩為由收到身邊嚴加管教,讓薛蟠只能干看著。
薛蟠心中縱然一萬個不舍,但卻不敢在這里犯渾,更何況他清楚這是為了他好,只能悶悶地點了點頭。
只能在心中哀嚎,這一直眼饞著的丫鬟還沒來得及嘗嘗味道,以后就要成了這石光珠的形狀!